"走吧。"鄭孝胥收回目光,對鄭大說道,"彆讓車夫久等。"
鄭孝胥先行走出候車室,鄭二早已在車站外雇好了三輛人力車等候。
鄭孝胥拎著沉甸甸的公文包先行踏出火車站,青灰色的長袍馬褂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素淨,腦後那條油亮泛白的辮子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卻又顯得不一樣的光景。
剛一出站,便見鄭二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額頭上還掛著汗珠,聲音裡帶著急切:"老爺!小的已雇了三輛人力車,在火車站外等候,您先行去,小的這就去搬運行李。"
鄭孝胥微微頷首,目光掃過車站廣場,雖然大雨才停歇一會,但街道泥濘,來往行人卻依然忙碌。
左右審視一番,果然見三輛人力車並排停在路邊,車夫們正倚著車把閒聊。他緩步上前,打量了一眼為首的車夫——那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麵容黝黑卻透著精明。
見鄭孝胥走來,車夫見來人50餘歲,身穿一身灰青色長袍馬褂,一手拎著公文包。察覺其舉手投足間周身氣度不凡,還留著辮子,想來是那位前清的官老爺。連忙直起身子,拱手行禮。
"可是鄭大人雇的車?"壯漢車夫開口便問,聲音洪亮卻不失恭敬。
鄭孝胥上下打量他一番,見此人舉手投足間透著老練,便點頭道:"正是。"
壯漢車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您放心,咱在北京城拉了十年車,彆的不敢說,準頭兒是有的!"
鄭孝胥微微一笑,彎腰坐上人力車,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穩穩坐定,對車夫道:"還要等一等,還有些行李。"
"無妨無妨!"壯漢車夫揮了揮手,一副恭維的樣子,"您儘管坐著,咱這車結實著呢,多等會兒不打緊!"
鄭孝胥點頭致意,隨即抬眼打量起這座陌生的京城。
火車站外,泥濘的街道上人潮湧動,挑擔的小販、拉貨的腳夫、匆匆趕路的行人,構成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最令他注目的是,幾乎人人都剪了辮子,隻有極少數老者還留著那條象征前朝的長辮,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出了火車站,街道兩旁的景象更讓他感慨萬千。商鋪門前懸掛著五顏六色的橫幅標語,"共和萬歲文明進步"等字樣隨處可見;行人服飾各異,長衫馬褂與西裝革履並行,甚至還有穿學生裝的青年男女擦肩而過。
——北京變了。
——大清沒了,可這天下,卻比想象中更陌生。
鄭孝胥輕輕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包上的銅扣。他想起臨行前太後那句"皇室就托付給你了",心頭便是一沉。
壯漢車夫見他沉思,識趣地不再言語,隻是穩穩地握著車把,與等候的其他兩輛車夫相互對視一眼。等待仆人拿著行李的到來。
——這座古老而嶄新的城市,正等待著他去探索謀劃。
——而皇室的命運,也將在這裡重新書寫。
鄭大穩穩地守在行李旁,雙手抱臂,目光沉穩地注視著車站出口。他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雖不華麗,卻自有一股沉穩氣度。
不一會兒,鄭二便急匆匆地跑了回來,額頭上還掛著汗珠,聲音裡帶著一絲急躁:"大哥,車雇好了!老爺讓我先來搬行李,他先坐車等著。"
鄭大眉頭微皺,放下抱著的胳膊,語氣平靜卻不失嚴厲:"慢些,彆這麼毛毛躁躁的。"說著,他上前一步,雙手穩穩地挑起兩個藤箱,動作熟練而有力。
鄭二撇了撇嘴,隨意應了一句:"知道啦!"說完,便一把抓起剩下的行李——一個藤編箱子和一個小木箱,跟在鄭大身後向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腳步穩健地穿過人群。鄭大走在前麵,雙手上的藤箱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卻始終保持著平穩;鄭二在後跟隨,手裡提著行李,雖然走得快了些,但也不敢太過莽撞,生怕一個不小心摔了行李。
——行李雖多,卻不能有半點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