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下馬,我等禮送您去見大原之主!”
嘩啦啦——
是水聲、是那些雜胡來捉周徹的涉水聲。
賈道看到這一幕,已然絕望。
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大叫道:“鄧清!鄧清!”
“我在!”
“你,快護著殿下渡河、渡河!”賈道指著東邊一處:“走那裡,水淺一些,人馬都可以渡過去。”
“好……”鄧清點頭,又問:“那追兵?”
“我帶人擋!我帶人擋!”賈道跌跌撞撞的跑到周徹馬前,扯著他的韁繩,眼睛裡全是淚水:“殿下,您一定要保住啊!”
“先生。”周徹不懼死,卻為對方此刻之舉垂淚。
他臉上帶淚,卻又笑道:“我一直以為先生是怕死的,沒想到先生一介文人,竟然要替我斷後,周徹死又何憾?”
賈道在淺灘水中倉促一跪,哭道:“賈道今日不惜死,唯惜殿下這樣的英雄,竟不得天命……老天何其無眼啊!”
他哆嗦著手,拔出佩劍來,踉踉蹌蹌往後奔去,大喊道:“諸位且隨我來,替殿下擋住追敵!”
“殿下保重!”
離周徹近的親隨們隻來得及匆匆相告,而後拔刀在手,隨賈道而去。
河畔邊,立時陷入了一片混戰。
“殿下……走!”
鄧清持槍在前,護住周徹突圍。
然而,敵人第一時間發現了河淺之處,大批人堵了上去。
且,鄧清周徹向東移動後,便脫離了賈道的庇護,愈來愈多的敵人湧來。
他們還不敢相害,隻是試圖擒住周徹。
沒辦法,他們隻能換一個地方——馬卻又難走了。
見敵軍逼了過來,許破奴強撐病軀,扯動韁繩。
轟!
將近之時,卻不曾想戰馬在水中一陷,將他顛了下來。
“啊!”
許破奴大叫一聲,持吞吳而起,幾步衝到周徹身前,連連揮刀,斃殺多人。
周徹也早持劍在手,廝殺不止。
“不要害了漢人皇子,其餘人可以格殺!”
當中有個西原將領為頭,果斷下達命令。
許破奴連殺十數人,身體一抖,氣力像是瞬間抽空,人便癱了下去。
一刀迎著他麵門砍了下來。
九歌一揮,將刀震開,周徹伸手,將許破奴拖了出來:“站得住嗎?”
“殿下你走,不要管我……”
“鄧清,你攔著!”
周徹大喝。
鄧清探槍一刺,連殺三人,將此處暫時逼住。
周徹一彎腰,將許破奴背上身來,複又提劍廝殺,且戰且往河中走。
“殿下,您這是做什麼!”許破奴嚎啕大哭:“自古焉有君負臣?”
周徹背著他,揮劍開路,道:“臣不負君,君乃負臣。今日你我可同投河死,君臣之義不可失、漢人骨氣不可失!”
周徹負人、持劍、涉水。
身後,鄧清揮槍不止,殺的血如泉湧。
在外圍,賈道將剩下的親隨組織成道道人牆,儘可能隔絕更多的叛軍和雜胡。
這幫往日怕死的雜胡,今天開始奮不顧身了。
因為這幫人是生存極為艱難的,人命不值錢,更談不上信仰,所以平日裡惜命。
可到如今,榮華富貴的機會就在眼前,自己這條賤命又算的了什麼?
亦或者說,對他們的頭領而言,他們的命又算的了什麼?
平日交手想的是保存實力,今日卻是鉚足了勁往前壓。
“殺過去,一定要留住他!”
追得急、走的也急。
就在這時,淺灘渡河處對岸,忽得出現數十騎。
他們打著一麵旗幟,旗幟上一彎月似弓。
下方騎士,個個裝備精良。
中央湧出一個中年男子,風度翩翩,臉上堆滿笑意:“不枉我撇下大軍奔襲而來,還真在此截住了!”
折蘭王!
聽到動靜,帶人抵抗的賈道猛然回頭,麵色煞白。
天絕人路。
隻有數十騎,卻足以在這時候要周徹的性命了。
折蘭王必是得到消息,所以帶著這數十騎精銳趕來先截道,後續還有大軍在後。
隔著淺河,他對周徹喊道:“六殿下,且放棄吧,我絕不傷你性命!”
河的這頭,雜胡們也沒有再相逼,而是將周徹的人團團圍住,齊聲大呼:“請殿下解兵!”
在這幫人後麵,宇文汗魯帶著幾個從騎,正火速趕來。
他不斷大吼:“抓活的!抓活的!逼降他!”
麵前敵人退去,鄧清持槍後退,渾身早已被血染透,五官都看不清了。
唯有那雙眼,似乎也已麻木,透著些許感傷、絕望。
其餘漢軍將士,最後一口勁也泄了,隻覺渾身發軟。
“降吧!”
隔河對岸的折蘭王又喊了起來,道:“六殿下奮戰至此,足以證明你是超世之豪傑,你部皆是敢戰忠心之輩。”
“您再堅持下去,無非是看著這些忠誠將士平白死去罷了。”
“我可以承諾您!隻要您願意投降,除您之外,所有人我都可以放他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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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蘭王笑道:“當然,您得活著,您要是死了,他們就得給您陪葬。”
“漢皇血脈,豈降你蠻夷!?”
就在這時,同樣是河對岸,忽起一道雄渾之聲,音震兩岸,使得眾人側首。
周徹抬頭看去,隻見一名全甲騎士跨馬而來,橫擔銀槍在肩。
許是路途奔波,使他甲衣外布滿灰塵,早已失了原來顏色。
但他立在那,獨對數十近百騎,全無懼色。
身材雄壯,腰背挺直,一股豪傑氣撲麵而來。
“一騎?”
折蘭王先是一驚,而後嗤笑起來:“一騎當如何?”
來騎將擔的槍一落,搖指折蘭王:“就憑你西原人,也想要我漢人屈服?一騎,足以證明你們不行。”
“狂妄!”折蘭王冷笑,連問名的念頭都沒有,隻微微側頭:“去一個人,將他殺了。也好叫對岸的六皇子看看,我們西原人武勇如何。”
他要的隻是麵前這一條人命嗎?
不,他要的是徹底摧毀周徹和他手下那些人的抵抗之心。
難道這草率出來的一騎,還能擋得住自己麾下這些王騎中的精銳不成?
“我來!”
一人應答,即刻策馬。
那名漢騎將槍端在手上,筆直對撞過來。
等到兩騎相接時,隻見漢騎手中槍頭微擺,對方兵器便被蕩開。
噗!
那槍猛地從西原將領咽喉處劃過。
“有些手段!”
折蘭王背後,又有人怒,他尚未靠近時,便展開騎射之術。
嗖!
當箭到時,漢騎手中槍一擺,便輕易撥落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