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力很鎮定,絲毫沒有忌憚的意思,他搖頭:“你我堅守,待陛下穩定後方,自有援軍來。”
韓琦望著蕭力,牙關緊咬,手下意識往腰間放,卻摸了個空。
他醉酒之前,和蕭後在一起,西原人怎會同意讓他掛劍呢?
“要佩劍是嗎?我的刀借你。”蕭力摘下自己的佩刀,笑吟吟交到韓琦手上,將頭探出去,手指著脖子:“來,如果你心中不忿,想要殺了我投降,你儘管砍了這顆頭去吧,看能不能抵你一條命。”
韓琦握刀的手顫抖。
他敢砍嗎?
他砍了蕭力,周徹便能原諒他嗎?
彆做夢了!
早在韓問渠造反的時候,天子便已宣旨天下:誅其九族!
而後,因韓氏之惡,並州百姓死傷數十萬。
韓琦本人更是叛軍領頭羊,親自攻殺雁門郡守和守將——一位皇室宗親,死在他刀下!
哪怕周徹昏了頭放過他,並州百姓會放過他?天子能放過他?整個周氏皇族能放過他?
此人唯一的生機,就在西原。
撲通!
韓琦猝然跪下,將刀奉上。
蕭力大驚,趕緊去扶他:“這是做什麼?這如何使得啊!”
“蕭兄弟,我隻要你一句話,陛下是拿我當棄子,還是說隻要我守住,她會來援?”韓琦咬著牙問道。
“七日。”蕭力道:“我也不瞞你,七日時間,我軍便可重新整頓士氣。隻要我們堅持七日時間,就能得援。”
聞言,韓琦一點頭:“好,那我就守七日!”
城樓上,戰鼓響,大夏軍已經開始攀城。
周徹在城下督戰。
沒多久,就連五王都趕到了。
仗打到這一步,就進入了撈功階段,誰不積極,那是純純腦子有問題。
“收複雁門,追擊蕭後!”
吼聲如浪,軍士如潮,一波又一波的湧向城樓。
韓琦走到城樓上時,被這動靜震的腿肚子轉筋。
人太多了!
密密麻麻,一眼過去,根本看不到頭。
在距離城池有些位置,大夏軍隊在搭建炮車——可破城的先頭之軍,顯然是一刻也不願多等。
雁門遲早會被打破的……這個念頭在韓琦心中湧起時,恐懼就怎麼也壓不住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往前走出:“周徹在哪?”
“那邊!”有軍士遙指。
韓琦的目光越過重重軍陣,看到了那道身影——周野一身黑甲,端坐馬上,周圍甲士簇擁。
他原本想的是,周徹習慣冒險,若是能將其殺死在城下,或許一切都出現了轉機。
如今,破滅了!
鏗!
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對左右吼道:“都聽著!誰都有可能有活路,唯獨你們和我絕無活路!”
“城破時,必是受儘極刑而死!”
“死戰七日,便可去西原過逍遙日子!”
城上他收攏的‘偽軍’,現在無一不心中痛罵蕭後。
可事到如今,也再無他法,唯一個戰字而已!
“小心!”
他剛吼完,便有人將他撲倒在地。
倒地瞬間,韓琦望見天邊一片漆黑的細影倒了下來。
那是周徹的大軍抵近城牆拋箭!
慘嚎聲此起彼伏……
落夜時分,韓琦甲胄已被血染透。
稍一動作,袍服漿水裡抽出的布片,擠出成片的汗和血。
他倚在城垛後的柱上,目光疲憊的從前方掃過:屍體、插滿箭矢的屍體,趴在城垛上滴血。
新的一批人上來了,將屍體搬下——卻已多是西原人麵孔。
是的,他手下收攏的‘偽軍’,在一個白天的時間,幾乎折損殆儘。
接下來的鏖戰,就看蕭力的了……
咚咚咚!
鼓聲再次敲響。
韓琦知道,這是要夜戰了。
然而,澎湃的鼓聲隻持續了數通,便猛地停下。
“嗯?”
韓琦愣住。
沒一會兒,城門底下傳來呼喊聲,大批人馬湧了進來。
韓琦頭顱猛地一轉,下意識想爬起來。
“公子!”
有人哭著跪趴在他跟前:“蕭力開城門了!”
砰!
韓琦剛直起的身子塌了下去,重重跌落在地。
萬念俱灰。
他為西原人和漢人鏖戰。
結果被西原人賣給了漢人。
“公子!”
麵前之人,是他家的忠仆,此刻已哭的滿臉是淚,顫巍巍的舉著刀:“事到如今,公子還是自我了斷,免受痛苦。”
韓琦呆滯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眼淚落下:“你幫我吧。”
忠仆起身、舉刀,還未劈下,忽得身體一震,他自己倒了下去。
西原人砍翻了他。
“韓琦還活著,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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