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天毅然踏入那扇毫無標識的空白之門,此刻,腳下的石頭不再傳遞出溫熱仿若呼吸的觸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宛如踏入沉睡巨獸臟器的奇異感覺。質地軟中帶彈,每邁出一步,鞋底便深深陷入半寸。
他並未回頭,然而,卻清晰地知曉,身後的眾人已然全部止步。
這並非出於恐懼,而是一種不知所措的懵懂——這處所在,完全違背常理。人們原以為已逃離迷宮,卻不曾想,隻是進入了一個更為龐大的牢籠。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濃鬱的檀香味,濃烈到發苦,仿佛有人將整座廟宇熬煮成湯,而後強行灌進眾人的鼻腔。
“切勿注視牆壁。”劉鎮天開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鐵皮,“緊緊盯著我的後背,一步都不要落下。”
隊伍這才緩緩移動,腳步輕盈得近乎無聲,然而,每個人的內心卻仿若響著驚雷。
方才走出十步,幻象便驟然浮現。
並非幻聽,亦非幻痛,而是直接在眾人腦海中塞入畫麵——
一名年輕弟子陡然跪地,眼淚與鼻涕一同流淌而下:“娘!娘,你究竟在何處?你答應過等我回去給你買藥的!”他哭得聲嘶力竭,手指用力摳進地麵,指甲翻折都渾然不覺。
另一名女弟子猛地甩開同伴的手,朝著左側牆壁狂奔而去,邊跑邊呼喊:“爹!不要死!我還沒來得及給你磕頭!”她一頭撞向牆壁,額頭瞬間破皮,鮮血順著眉骨緩緩滑落,卻依舊麵帶笑容,“你瞧,我能夠修仙了,我可以贍養你了……”
無人能夠阻攔。
因為他們所目睹的一切,皆是真實存在的。
那些記憶碎片,就連細微之處都絲毫不差——某位弟子兒時摔斷腿留下的疤痕,另一位小時候被村裡孩童欺負,躲在柴房哭泣的場景……統統從幻象中翻湧而出,逼真到讓人不禁懷疑,此刻的現實才是虛假的。
諸葛無為緊咬著牙,從懷中掏出玉出幾滴液體瓶,倒,試圖塗抹在那女弟子的太陽穴上。然而,手剛抬起,手腕便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並非他心生畏懼,而是幻象已然侵入神識,哪怕是最細微的動作,都受到了嚴重乾擾。
“此舉無用。”劉鎮天低聲說道,“這並非普通的迷陣,而是心牢。”
語畢,他右手五指張開,重重地貼在最近的一麵牆上。
這並非試探,而是如同釘釘子一般。
神識如針般刺入石壁,足足三寸之深,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記——這並非為了標記路徑,而是要向所有人傳達一個信息:唯有疼痛,才是活著的有力證據。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那,胸口陡然一沉。
並非劇痛,而是舊傷再度發作。
肋骨下方傳來如鋸齒般的鈍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內部緩緩啃咬。那是當年與羅睺交手時留下的暗傷,一直未能徹底痊愈,此刻被幻象一激,猶如炸彈般瞬間爆發。
但他並未停下腳步。
反而更加決然地將神識向外擴散,如同撒網捕魚一般,專門撕扯那些帶有檀香氣息的畫麵。
果然,在所有幻境之中,當親人開口說話時,從他們嘴裡飄出的並非聲音,而是味道——淡金色的檀香霧氣,纖細得幾乎難以察覺,卻能夠鑽進識海,在其中紮根發芽。
“陳墨!”劉鎮天大聲吼道。
陳墨立刻回應:“在!”
“鑰匙是否還在跳動?”
陳墨低頭看向掌心,那把由金線雕成的小鑰匙正微微顫動,其頻率與檀香霧氣完全一致。“在跳,但不敢觸碰。”
“沒錯,切勿觸碰。”劉鎮天喘了口氣,額頭的青筋跳動了兩下,“一旦你相信它所呈現的,便必死無疑。”
話音未落,隊伍邊緣的女弟子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掙脫旁人的束縛,朝著一麵虛影牆撲去,嘴裡大喊著“娘被魔族綁走了”。整個人撞上去時,額頭鮮血直流,卻依舊麵帶笑容。
諸葛無為趕忙衝過去阻攔,卻被她一腳踹開,手中的玉瓶脫手飛出,在空中灑出一道淡金色液體。落地時悄無聲息,卻使得周圍的空氣瞬間凝滯了一瞬。
劉鎮天眼神陡然一冷,不再有絲毫猶豫。
他一步跨到女弟子身後,右手食指並指如劍,徑直點向她的眉心。
這並非輕輕觸碰,而是如同用劍猛刺!
神識強行灌入,恰似燒紅的鐵釺插入冰塊,瞬間將她的識海攪得混亂不堪。
女弟子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瞬間僵住,眼淚與鼻涕瞬間停止流淌,唯有瞳孔在劇烈收縮。
“醒來。”劉鎮天咬著牙,“給我清醒過來!”
她終於清醒過來。
並非是逐漸恢複意識,而是猛地抽搐一下,隨後跪在地上劇烈乾嘔,吐出來的全是帶著檀香味的黑血。
其他人也陸續清醒,個個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無光,仿佛剛從墳墓中爬出。
然而,劉鎮天卻沒有時間讓他們慢慢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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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他識海的深處,突然閃過一道殘影。
這並非幻象。
而是羅睺的麵容。
僅僅隻是一瞬,卻如同烙鐵深深燙進靈魂之中。
他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栽倒在地,硬是憑借著左手撐住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掌心貼在石壁的瞬間,那道神識印記劇烈波動,險些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