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在空中飄蕩。
並非是風的作用，而是源於地上那團被壓製的魔氣在起伏湧動——每一次的起伏，都會揚起一縷灰中泛著金色的細微塵粒，恰似活物呼吸般有節奏。
劉鎮天既未仰望天空，也未關注那些逃兵。
他呈下蹲姿勢，右手三根手指插入土中，指尖沾染了灰燼，輕輕撚動，隨後搓開。經仔細觀察，這灰燼並非單純的粉末，而是形似種子，其外殼堅硬如同鐵石，然而表麵的紋路卻如血絲般柔軟，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溫熱的觸感。
“這並非封印。”他低聲自語，這並非是對他人言說，而是一種自我確認，“是被特意種下的物件。”
李利珍站在他身後半步之遙，掌心懸空貼近他左臂傷口的邊緣，有微微的紅光閃爍。她並未言語，腳底的陣圖仍在嗡嗡作響，但相較於之前，運轉更為穩定。首領趴伏在地上，胸口那道無形的傷口被鴻蒙血脈所封閉，魔氣既無法逸出，也不至於塌陷，仿佛一口鍋蓋嚴嚴實實地扣住了火苗。
諸葛無為坐在三丈開外的位置，手腕上的銅絲已然全部斷裂，僅剩下幾縷焦黑的殘絲纏繞在指節之間。此刻，他正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著俘虜手腕上黑符的邊緣，動作遲緩，仿佛生怕驚擾到什麼。
“這批人，”他突然開口，嗓音沙啞，“袖口均沾有灰燼。”
劉鎮天抬起頭，目光投向被押解過來的俘虜隊伍。
隻見他們整齊地跪成一排，皆低著頭，有的身體微微顫抖，有的則緊咬著牙關，卻無人喊冤。其中有一個較為年輕的，在掙紮過程中，袖子滑落了半截，小臂內側露出一道金色紋路——與灰燼中的種子紋路彆無二致。
劉鎮天緩緩起身，朝著那俘虜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既不帶有憤怒的情緒，也未顯露出急切之意。每一步落下，都使得陣圖微微震動，將魔氣壓製得愈發嚴實。
他在那俘虜麵前蹲下，並未觸碰對方，隻是緊緊盯著那道金色紋路。可以看到，紋路並非靜止，而是如同脈搏般跳動。
“你不清楚這是什麼？”他詢問道。
俘虜趕忙搖頭，嘴唇因恐懼而變得蒼白：“我們隻認旗幟。”
“何種旗幟？”
“黑色底色，‘門’字呈裂開狀。”
劉鎮天神色依舊平靜，但內心卻微微一沉。“門”字裂……正是他旗杆上的那個“門”字。
他並未再多追問，隻是伸出手，用兩指輕輕捏住對方袖口，稍稍用力一扯——布料並未破損，反倒是那金色紋路猛地收縮，仿佛被燙到一般。
諸葛無為見狀，立刻說道：“彆撕，它似乎對疼痛有所感知。”
劉鎮天隨即鬆手，向後退了半步，朝著李利珍點頭示意：“你來處理。”
她走上前，並未蹲下，隻是站著便將手按在了俘虜的頭頂。這並非攻擊之舉，而是一種探查。鴻蒙血脈順著指尖緩緩流淌而下，一觸及那金色紋路，便如遇到阻礙般反彈回來，同時還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它懼怕你。”她說道。
這並非猜測，而是一種真切的感覺。
劉鎮天瞬間明白了。首領方才的那一瞬間的驚愕，並非因為受傷，而是由於李利珍腳下的陣圖亮起——那是鴻蒙血脈首次主動對外界力量做出回應，並非攻擊，而是一種類似認親的舉動。
“分成三隊。”他挺直身軀，聲音雖不大，但卻清晰地傳向遠方，“邱淑靜帶領醫隊對傷員進行清點，馬家舊部沿著東南坡搜尋殘餘敵人，我則帶領核心弟子押解首領返回監陣台。”
無人詢問為何不斬殺俘虜。
因為眾人都已目睹——那些袖口帶有金色紋路的人，一旦被逼至絕境，皮膚之下便會滲出灰霧。這並非魔氣，而是契約的反噬。
殺一人，便可能引發一片爆炸。
這並非勝利之後的歡慶時刻，而是戰後如同第一道驚雷般危險的狀況，潛藏在屍體之下。
邱淑靜接過命令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未曾回頭。她手中提著一隻玉瓶，瓶口封存著靈草的香氣，這並非普通藥物，而是穩定神魂的引子。戰場上眾多人神識受損，正是依靠此物支撐著才未陷入瘋狂。
馬家舊部領命後迅速散開，行動乾淨利落。他們曾經與劉鎮天為敵，如今卻是最為聽從命令的一支隊伍。無人多言，僅有一人路過時低聲說了句：“老大，這次真的贏了。”
劉鎮天隻是應了一聲，並未露出笑容。
贏？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