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剛剛漫上東側空地的石階之時,陳小滿仍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他並非真正入眠,而是閉目凝神,調整氣息。其膝蓋處的舊傷已然滲出血跡,連衣角都與之黏連在一起,然而他的身形卻挺得筆直,恰似一根深深插入土地的旗杆。
劉鎮天抵達此處的時間頗早,他行事極為謹慎,並未驚擾旁人,隻是靜靜地站在場邊觀察了片刻。此刻,他手中正拎著一個陶罐,罐內所盛之物,乃是邱淑靜親手精心熬製的安神湯。這湯並非用於療傷,而是旨在讓人頭腦得以清淨。昨夜,邱淑靜將湯遞給他時,曾特意叮囑:“你講道之時,切莫讓他們難以理解。”
此刻,劉鎮天已然領悟其中深意。
講道絕非單純的功法灌輸,實則更似點亮一盞明燈。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陳小滿麵前,緩緩蹲下,動作輕柔得仿佛生怕驚擾到什麼。他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托住少年的後背,另一隻手則輕輕扶住其膝蓋,將少年的坐姿緩緩擺正。此時,泥土沾染在他的指腹之上,觸感微涼,然而在這涼意之下,卻隱隱透著一股溫熱之意,仿佛是地脈在微微跳動。
“今日便無需下跪了。”他輕聲說道,“你的膝蓋尚未完全愈合。”
這話語聲雖不大,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後排幾個正偷偷議論的弟子瞬間愣住。他們原本以為,宗主昨日的沉默是默認了陳小滿的特殊之處,然而今日這一扶之舉,反而使得眾人心中生出諸多疑惑,一時竟不知該作何言語。
講道場設置在新騰出的演武台西側,地麵鋪設著青石板,其邊緣刻有極為纖細的鴻蒙紋。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這些紋路的存在。當陽光灑落,紋路偶爾會閃爍一下,恰似水波輕輕晃動。
劉鎮天並未登上高台,而是徑直坐在陳小滿對麵,將手中的陶罐放置在兩人中間。
“你們是否以為,我今日要傳授給你們的是如何修煉功法?”他開口說道,嗓音雖不高亢,卻極具威懾力,瞬間便能壓住全場的嘈雜,“實則不然。”
聽聞此言,有人不禁微微皺眉。
他繼續說道:“我今日要教給你們的,是如何在‘活著’的狀態下修煉功法。”
這話乍一聽頗為怪異,然而卻無人敢發出笑聲。隻因他的眼神太過沉穩堅定,讓人覺得他所言絕非虛妄之語。
“靈根究竟是什麼?”他進一步發問,“不過是身體內的一條通道罷了。有人的通道寬闊,有人的狹窄,有人的則曲折蜿蜒。然而,修行之路能否走得長遠,從來都不是由這條通道所決定的,關鍵在於你心中是否存有光明。”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陳小滿的胸口,“他已經三日未曾進食,卻能在密室之中憑借著一股堅定的信念支撐到最後。而你們呢?在場諸位中,靈根比我更為出色的大有人在,可又有誰能做到三日不吃不喝,且依舊保持清醒的狀態?”
眾人皆沉默不語,無人回應。
他也並不等待眾人的回應,徑直起身,走到場中央一塊殘破的陣盤之前。這陣盤乃是昨日試煉所留下的,已然出現了裂縫,其中的靈氣也早已消散殆儘。
“我給你們展示一樣東西。”說著,他將掌心輕輕貼在陣盤之上,並未催動靈力,隻是靜靜地保持著這個動作。
僅僅數息之後,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陣盤的裂痕之中竟然緩緩浮出一道金線,這金線與陳小滿身上那半個“門”字的形狀一模一樣。
“這並非靈力。”他解釋道,“這是一種共鳴。”
台下弟子們的眼神瞬間發生了變化,流露出驚訝與好奇之色。
有一位年輕的修士忍不住開口問道:“那麼……我們究竟要如何才能產生這種共鳴呢?”
劉鎮天並未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看向陳小滿:“當你夢見那個女子的時候,你心中所想的是什麼?”
少年緩緩睜開雙眼,嘴唇已然乾裂,然而聲音卻依舊清晰:“我在想……我絕非廢物。”
刹那間,全場一片寂靜。
劉鎮天微微點頭:“沒錯。這便是心性。”
他走回陳小滿身邊,從懷中取出那塊碎石,輕輕放回少年的掌心。石頭剛一接觸少年的手掌,其上的紋路便又亮起了一瞬,且比早上更為明顯,仿佛是在回應著什麼。
“我並非要求你們都成為他。”劉鎮天目光掃視眾人,“我隻是希望你們明白——真正的傳承,並非僅僅局限於功法,而是在於你是否願意為了心中的某個念頭,拚儘全力,堅持到底。”
他稍作停頓,目光落在後排一名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女身上:“你昨日在試煉中被淘汰,然而在兵棋推演裡,你故意輸掉一場比賽,其目的是為了讓你的師弟能夠晉級,對嗎?”
少女聞言,身體微微一顫,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相較於許多所謂‘合格’的人,你更有資格坐在這裡。”他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多言,隻是盤膝而坐,“今日不講功法,隻講一件事:你如何知曉自己的心中存有光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全場無人應答,一片寂靜。
此時,微風從東邊徐徐吹來,帶著些許炭筆陣紋曬乾後的焦味,與泥土溫熱的氣息相互交融。
他緩緩閉上雙眼,聲音逐漸低沉:“閉上雙眼,感受自己的心跳。並非是去感受靈力的流動,而是去感知你血液跳動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