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攜裹著焦土的碎屑,於空曠的戰場上盤旋湧動。那株鮮嫩的芽苗依舊頑強佇立,葉片微微顫動,仿若在回應天地間某種隱秘的律動。清晨的陽光斜斜灑落,將它的影子拉得悠長,投射在裂開的地縫邊緣——在那裡,一截斷臂早已被深埋於地下,僅留下一圈暗褐色的土痕。
劉鎮天佇立原地,右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緊緊攥著那柄殘破的劍。劍身透著冰冷,其上的心形紋路已然黯淡無光,然而他卻仍能感知到一絲微弱的搏動,宛如沉睡中的心跳。他左肩的傷口已然結了紫黑色的痂,每一次呼吸都會牽動斷裂的經脈,仿佛有細針在骨縫間來回穿刺。
他並未挪動分毫。
身後傳來輕盈而緩慢的腳步聲,是邱淑靜來了。她並未言語,隻是靜靜地走到他身旁,將一件舊袍輕柔地披在他的肩上。那布料質地粗糙,帶著地星洗衣粉特有的淡淡氣味,雖曆經靈風千萬裡的吹拂,卻依舊留存著家的溫度。
“該歇一會兒了。”她輕聲說道。
此時,李利珍從另一側穩步走來,手中捧著一隻玉盒,盒內盛著幾滴凝而不散的露水——那是從世界樹幼苗葉尖采集而來的。她抬頭望向劉鎮天,神情凝重地說道:“諸葛先生說,地脈封印已然穩固,然而靈機尚未蘇醒。若再不引出靈泉,這片土地,百年之內都不會再有任何活物生長。”
劉鎮天微微低頭,目光落在劍上。
劍柄上,他的鮮血早已乾涸,裂紋般的血痕猶如一道神秘的陣圖。他突然抬起右手,在掌心用力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湧出,順著劍脊緩緩流下,重新勾勒出那些已然模糊的紋路。
刹那間,幼苗輕輕一顫,葉片上又滲出一滴露珠,悄然墜落,恰好滴落在劍尖之上。
“嗡——”
殘劍發出一聲清鳴,紫金光芒自劍尖陡然綻放,如漣漪般向四周擴散開來。地麵的裂痕中浮現出一道道光紋,層層疊疊,逐漸組成一座巨大陣法的雛形。儘管靈氣尚未完全複蘇,但空氣中已然多了一絲濕潤的暖意,恰似冬儘之前的第一縷春風。
“生息大陣,啟動。”
他的聲音雖不高亢,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滿目瘡痍的廢墟。
在遠處,邱淑靜與李利珍對視一眼,同時抬手示意。她們身後,數十名女修迅速列成整齊的陣形,手中快速結印,柔元功法緩緩施展。一道淡青色的光網自她們指尖蔓延而出,如蛛絲般輕盈,卻堅韌無比,緩緩覆蓋了整個戰場。
亡者的殘魂在風中飄蕩,有的凝聚成模糊的人影,有的則隻是一縷若有若無的歎息。光網所過之處,那些魂影漸漸安定下來,不再躁動不安,反而輕輕依附於網中,仿佛找到了歸宿。
“安魂堂”三個字,以朱砂醒目地寫在一塊焦木之上,由一名年輕女修高高舉起,穩穩地插在戰場邊緣。在那裡,一張張泛黃的照片被小心翼翼地擺放在石台上——有地星的全家福,記錄著溫馨的團聚時刻;有修士臨戰前留下的畫像,展現著他們的英勇無畏;還有一封封未曾寄出的信,承載著無儘的牽掛與思念。
邱淑靜緩步走到台前,從懷中取出一件舊衣——那是劉鎮天在地星穿過的夾克,袖口已然磨得發白。她輕輕展開,將其放置在照片旁邊,而後低聲唱起一支童謠。
歌聲輕柔婉轉,帶著島國口音特有的尾音,宛如一首溫柔的搖籃曲。
就在最後一個音節悄然落下之時,地麵微微顫動了一下。一縷黑氣從地縫中緩緩升起,扭曲著身形,朝著衣角迅猛撲來。可當它來到近前,卻突然停住,繞著那件舊衣緩緩轉了三圈,而後如煙霧般消散無蹤。
現場一片寂靜,無人言語。
李利珍默默走上前,將一盞魂燈輕輕點亮,放置在衣邊。搖曳的火光,映照出她眼底的疲憊,同時也流露出一絲安心。
與此同時,在戰場的中央。
劉鎮天盤膝而坐,殘劍筆直地插在身前,右手始終穩穩地按在劍柄之上。生息大陣的光紋已然蔓延至十裡開外,然而地底卻依舊一片死寂。既沒有靈泉湧動的跡象,也沒有根係延伸的動靜,甚至世界樹幼苗的葉片都微微發蔫。
諸葛無為手持八卦盤,緩緩走了過來,盤中的指針靜止不動。
“地脈是有生機的,”他壓低聲音說道,“可它……似乎不願蘇醒。”
劉鎮天緩緩閉上眼睛,將神識沉入體內。那道尚未消退的金紋仍在左臂殘根處遊移,猶如一條蟄伏的蛇。他並未試圖壓製它,反而將一絲神念輕輕地觸碰上去。
金紋微微一震,竟與外界的陣法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幼苗的葉片再次輕輕顫動,第二滴露珠落下,這一次,直接滲入了地縫之中。
“有轉機了!”諸葛無為猛地睜開雙眼,急切地說道,“九泉引靈術,即刻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