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殿幽靜，僅有一盞青燈搖曳，映照著教主周身那似乎永不消散的霧氣。
雲昭隨教主之後走進側殿，她剛進去，門就在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的喧囂與同伴關切的目光儘數隔絕。
雲昭站定，目光如炬，試圖想透過那層霧氣看清教主真容，卻徒勞無功，於是她率先打破沉默：“教主，現在可以告知，貴教為何屢次相助了嗎？”
教主的聲音透過霧氣傳來，平穩低沉：“因為我們的目標一致，都是要擊垮那些黑袍人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
“目標一致？”雲昭微微蹙眉，“即便如此，青要山之事又如何解釋？你們出現得太過巧合。”
教主沉默了片刻。
雲昭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一個被她忽略許久的念頭猛地竄出，讓她脫口而出：“你們並不是追蹤黑袍人而至，而是早就知道我們會出現在那裡，也就是說，我們的人裡有你們的眼線？”
霧氣後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教主的聲音帶上一絲玩味：“哦？那你以為會是誰？”
教主並沒有否認，可見雲昭說對了，他們裡麵真的有混沌教的人。
想到這裡，雲昭的心沉了下去，同時，她的心裡很快有了人選，她脫口而出：“是葉寒川？”
這一次，霧氣劇烈地翻湧了一下，顯示出主人內心的不平靜。
教主的聲音帶著真實的訝異：“為何是他？”
“這些人裡隻有他。”雲昭冷靜分析，過往種種疑點此刻串聯成線，“我初入青蘿山遇見黑袍人之時他便曾同時出現，並且與他第一次正式見麵時也是為了追殺那些黑衣袍，還與莫清寒有過交集，所以肯定是他。”
雲昭的同伴們除去玄天宗的師哥師姐們，還有同族的寒翊和塗山玉，唯有葉寒川身份叵測。
雲昭現在想想，葉寒川的身份不難猜，隻是這麼久以來，因為他的一路鼎力相助，讓她忘卻追究他的真實身份。
“嗬嗬…”教主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聲，“不錯，葉寒川確是本座麾下得力乾將。”
儘管雲昭已經篤定，但當她親耳聽到並證實仍讓她感到一種被信任之人欺瞞的冰涼刺感。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是。”教主直言不諱，“從你離開玄天宗，踏上追尋真相之路開始。”
雲昭攥緊了拳，一種被利用、被擺布的憤怒油然而生。
“覺得被背叛了？”教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語氣依舊平淡，“那你且回想，這一路行來，葉寒川可曾有害你之心？他的刀，可曾有一次不是為你而揮？其實我們目的相同，最多…算是借你之手，更快地達到我們共同的目的罷了。”
雲昭啞然。
無可否認，葉寒川多次舍身相護，是不容置疑的戰友。
隻是想到那些並肩作戰的情誼背後或許摻雜著算計與目的，她便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窒悶與不適。
“如今天下局勢，想必你也看的一清二楚。”教主的聲音凝重起來，“混沌肆虐，天道不仁，若再無人挺身而出，世間傾覆不過早晚，而你——”霧氣後的目光似乎牢牢鎖定了她，“是唯一的變數，也是唯一的希望，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改變這世間的規則。”
雲昭深吸了一口氣，不可否認，葉寒川確實是她很好的盟友，她剛才感到憤怒，隻是因為得知他的接近帶有不純的目的。
不過正如教主所述，他們目標一致，所以現在她不應該糾結於此。
於是雲昭壓下心緒翻湧，問出最關鍵的問題：“神魔之井究竟是什麼？”
教主長歎一聲，那歎息中竟帶著幾分蒼涼與無奈：“那是延續的代價，也是永恒的枷鎖。”
“當年那場屠殺之戰後，神族隕落，然而世間的混沌之氣並未隨之消散，反而因失去淨化之力而愈加肆虐。”他緩緩道，“為了維持他的威信，他收集了所有戰死神族的殘魂與遺骨，以無上法力將其熔鑄，打造成了這口井，強迫他們死後依舊履行淨化混沌的職責，維係這搖搖欲墜的平衡。”
雲昭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你的意思那口神魔之井其實那場大戰中神族的...”她說到這裡不想再說下去，卻又想起來，“這和玄天宗的那顆燼骨珠有何區彆？！”
“本無區彆。”教主冷聲道，“燼骨珠亦是同理，玄天宗能屹立至今，就是當年玄霄子那老家夥偷了些遺骨所煉製而成，如今他急於讓莫清寒尋回燼骨珠，也就說明神魔之井已不堪重負，即將崩潰。”
雲昭的心臟狂跳起來，她不禁問道：“你說的他究竟是誰？”
教主凝視著她，久久不語，那團霧氣仿佛凝固，半晌，他才緩緩反問：“以你的聰慧，心中難道沒有答案嗎？”
雲昭咬緊下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她心中已有答案，可那個答案太過驚世駭俗，讓她難以啟齒。
可如今教主提出來，她覺得很真的是自己所想的答案，於是她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試探地吐出那兩個重若千鈞的字：“天…道？”
側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霧氣後傳來一聲似是欣慰，又似是無奈的輕歎：“看來，本座還是小覷你了，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敏銳。”
儘管已有猜測，得到證實的刹那，雲昭仍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竟然真的是天道？！”
那個本該至公至正、維係法則的存在，竟是這一切災難的源頭？
“怎麼？”教主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怕了？現在，你可知道你選擇的路，前方是何等深淵了？”
雲昭站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額間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她仿佛又看到金色巨瞳在蒼穹之上，俯瞰著天地，而眾生皆為棋子。
雲昭想到她自己，此刻正站在這棋盤中心，直麵那執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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