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殿內，青燈的光暈似乎都被那驚人的真相壓得黯淡了幾分。
雲昭隻覺得耳邊嗡鳴，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冰冷的虛脫感。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涼的石柱，才勉強穩住身形。
“天道…竟然真的是天道…”她喃喃自語，“它為何要如此？它本就是規則化身，維係平衡才是它的職責…”
“職責？”教主的聲音透過霧氣，帶著一絲冰冷的譏誚，“若它自身便是失衡之源呢？”
雲昭猛地抬頭。
教主緩緩走進雲昭，周身的混沌霧氣隨之湧動：“如今的天道正是混沌之氣的來源，是它滋生了貪婪與癡恨變化成這世間的混沌之氣，若要繼續維持它存在的根基，就是不斷地淨化掉這混亂之氣。”
“可神族不就是淨化混沌之氣嗎？為何要被誅殺？”雲昭不解道。
“天道的失衡神族自然知道，畢竟他們有修改規則的能力。”
雲昭繼續教主的話：“那樣...天道就會因為被修改消失？”
教主點頭：“神族現在的淨化之力於它而言，是解藥，更是威脅，所以，它必須掌控，必須扭曲，必須讓這淨化之力永遠為它所奴役，它才能成為這天地的永恒而不被消滅。”
至此，雲昭明白了一切。
天道因為自身的漏洞而產生了混沌之氣侵蝕了人間，而神族擔任起了淨化的責任，為了杜絕源頭，神族決定修改世間的規則，這無疑撼動了天道的根本。
於是天道扭曲事實，散播神族即墜魔的謠言，修真界為此誅殺了神族。
天道沒有了威脅，但也失去了淨化之源，為了繼續維持，他隻得繼續利用神族煉化了神魔之井。
他停在雲昭麵前幾步遠的地方，霧氣後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靈魂：“神魔之井是囚籠，燼骨珠是毒餌，而你，雲昭，你是它計劃中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環，它需要你這最後的、最純淨的神族血脈，去取代那即將崩潰的井，成為它新的、永恒的淨化之源。”
雲昭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她的父母曾為了反抗命運而奮起反抗，如今被煉化成了神魔之井兵，她想起這世間被天道扭曲，都認為神族是魔而導致自己因為血脈膽戰心驚地活著，她還想起一路走來所見的所有慘劇…原來這背後的一切都是天道的詭計！
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將她淹沒。
如今，她所要做的事和她父親當年一樣，是去對抗天道？
她覺得這念頭本身就如同螳臂當車，令人絕望。
“怕了？”教主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少了幾分壓迫，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現在退縮，還來得及，帶著你的人離開歸墟，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許…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日。”
退縮？躲藏？
雲昭眼前閃過生命之源中父母殘留神識中那殷切的期盼，閃過讙為了救她而自願化為石像，閃過那些神族為了助她一臂之力，甘願身份暴露，閃過謝無塵他們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的背影…
想到這些，雲昭心裡一股熾熱的、不甘的怒火猛地衝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直身體，儘管指尖仍在微微顫抖，但眼神卻一點點變得銳利而堅定。
“退縮？”她重複了一遍，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我退縮，我父母為何而死？讙為何而亡？那些被填入井中、被燼骨珠吞噬的無辜生靈，又算什麼？若天道已非天道，那我便…替天行道！”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斬釘截鐵，如同誓言，在這幽靜的側殿中錚然回響。
混沌霧氣後的身影似乎凝滯了一瞬，良久，教主發出一聲極輕的、似是欣慰又似是歎息的笑聲。
“好一個替天行道。”他緩緩道，“既然如此…本座便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抬起手，指尖繚繞的霧氣緩緩凝聚，最終化作一枚殘缺的、閃爍著微弱星光的玉佩。
雲昭湊近細看，發現那玉佩的材質與紋路，竟與雲昭腰間佩戴的玉佩一模一樣，隻是更為古舊，且殘缺不全。
“這是…”雲昭瞳孔驟縮。
“這是當年，你父親交予其弟雲淵的信物。”教主的聲音低沉下去，“持此玉佩者，可號令殘餘神族舊部，亦可開啟通往神魔之井核心的秘徑。”
雲昭猛地摸向自己腰間的玉佩，兩相對比，嚴絲合縫！
“你…你怎麼會有這個？我父親的弟弟…”雲昭第一次聽聞這個與自己還有血緣關係的名字，心裡劃過一絲異樣。
教主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將那殘缺玉佩推向她，在玉佩脫離他指尖的瞬間，籠罩在他周身的霧氣劇烈翻湧，變得稀薄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間，雲昭清晰地看到，霧氣之下，在那玄色衣袍的領口處，隱約露出一道猙獰的、纏繞著黑色邪氣的陳舊傷痕。
很快，霧氣再次濃鬱起來，隔絕了她的視線，教主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穩，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滄桑：“現在，你明白了嗎？”
“這條路太難，敵人太強，本座我不得不以混沌為掩藏，不得不算計布局，甚至不得不利用你吸引天道的注意，唯有如此，才能在這絕境中，為這世間，搏得一線生機。”
他緩緩轉身，背對著她，聲音低沉卻重若千鈞：“雲昭，告訴我你的選擇。”
“是接過這玉佩，承擔起這份沉重至此的使命，與我這欺世魔頭並肩，直麵那至高無上的天，還是…轉身離開，永遠忘記今日所見所聞。”
那枚殘缺的玉佩靜靜懸浮在雲昭麵前，微光閃爍，仿佛承載著無數逝去的亡魂與未儘的希望。
雲昭看著那玉佩，又看向那籠罩在迷霧中、背負著無儘沉重與秘密的背影，所有的疑慮、憤怒、恐懼，在這一刻儘數化為一種沉重卻清晰的決意。
她緩緩地、堅定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枚冰冷的玉佩。
指尖觸碰的刹那，玉佩卻突然有了自己意識般，飛快地飛向雲昭的腰間。
兩枚玉佩相碰，竟完美契合在一起，同時爆發出柔和卻磅礴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偏殿。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現在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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