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強忍著眩暈,目光掃過麵前這群驚魂未定的人們。
男女老少,共計一百三十二人。
除了王顏可奶娘,更多的是沿途收容或自發跟隨的洛陽百姓。他們衣衫襤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和迷茫。
李昱深吸一口氣,扶著王顏可支撐著站起身。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銳利如鷹。
“諸位鄉鄰!”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這裡已非久留之地,胡兵肆虐,留下隻有死路一條。”
大家癱坐在地上都抬頭起來看李昱,認真聽他說話。
“我知道,你們害怕,迷茫,不知該去往何方。”李昱繼續說道,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恐的臉,“我李昱,亦不知前路是坦途或是荊棘。但我可以向諸位保證,隻要我李昱還有一口氣在,必竭儘全力,帶諸位尋一條活路!”
他頓了頓,忍著傷口的劇痛,提高了聲調:“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唯有同心協力,方能掙出一線生機!願意信我李昱的,便跟我走!若另有打算的,我亦不阻攔,可自行離去,各自珍重!”
現場一片寂靜。留下,是死地;離去,亂世之中孤身一人更是九死一生。
李昱的功夫和他一路的指揮能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片刻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李公子仁義,老夫……願追隨公子!”
“我們也願意!”
“求公子帶我們走!”
求生的本能和對李昱剛剛建立起的信任,讓這一百多人暫時凝聚在了一起。
李昱強撐著幾乎要散架的身體,目光如炬,審視著眼前這個落魄卻難掩鋒芒的書生“如此,便有勞陳先生帶路。”
他看向陳觀,眼神銳利,“但我有言在先,此間一百餘口性命,皆係於此行。若路有差池……”
“陳某願以項上人頭擔保!”陳觀肅然一揖,“縱有萬般不是,亦在我一人,與這些追隨我的鄉鄰無乾。”
隊伍在陳觀的引領下,再次啟程。
他們避開所有可能遇到人煙的路徑,專走獸徑荒坡。李昱的傷勢因顛簸而惡化,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大部分時間,他隻能依靠在王顏可和趙鐵柱的身上,被半攙半抬著前行。
王顏可幾乎承擔了他大半的重量,纖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韌性。
她不時用沾濕的布巾擦拭他滾燙的額頭,喂他喝下奶娘好不容易省下來的清水。她的冷靜與堅韌,仿佛一股無聲的力量,不僅支撐著李昱,也悄然穩定著惶惶的人心。
“小姐,讓老身來一會兒吧。”奶娘趙氏心疼地想要替換她。
“不用,奶娘,我撐得住。”王顏可搖搖頭,目光始終落在前方蜿蜒曲折、仿佛沒有儘頭的山路上。
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走下去,一定要走到那個能讓他停下來好好養傷的地方。
天色再次暗沉下來,山雨欲來。
疲憊和絕望如同瘟疫,再次在隊伍中蔓延。有人開始低聲抱怨,懷疑陳觀是否真的認識路,懷疑那山穀是否真的存在。
就在人心即將渙散的邊緣,走在最前麵的陳觀忽然停住了腳步,撥開一片濃密的藤蔓,語氣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激動:“到了!就是這裡!”
眾人循聲望去,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位於群山環抱之中的隱秘山穀。入口極其狹窄,被藤蔓和亂石遮掩,若非有人帶領,絕難發現。
穀內卻彆有洞天,地勢較為平坦,麵積廣闊,足以容納數千人。一條清澈的山溪從穀中蜿蜒穿過,提供了寶貴的水源。山穀四周是陡峭的岩壁,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
殘陽的餘暉穿過雲層,為這片與世隔絕的綠地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邊。對於這群在死亡線上掙紮過的人來說,這裡簡直就是仙境。
“我們……我們得救了?”有人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