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冉逃走的消息如同一顆石子打亂一池春水,唯獨楊謙以為鄭冉是去搬救兵了,心中暗喜,但荼冷等人接下來的言行舉止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荼冷臧羆任逵三員大將走到太師麵前,荼冷狐疑道:“太師,鄭冉此去,真的會使那人上鉤嗎?”
太師將天誅刀扔給蕭狂鳴,揉著腰眼緩緩站起,遙望山北道:“老夫希望他不要上鉤,老夫栽培一個接班人不容易,實在不願親手將他摧毀。
可是前些天他確實密令陳恪帶著一萬多名北衙騎兵偷偷摸摸渡過漯河,藏在距離此處不過十一二裡的山穀,野心昭然若揭。”
荼冷等人相互對視,平靜的眼波下藏著驚濤駭浪。
全體將士臉上全是驚疑,都猜不透他們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明明是在發動兵變,明明是要逼太師傳位三公子楊謙,一眨眼就像做了一場夢,他們又成了太師的親信大將。
楊謙目瞪口呆地注視著太師父親,一把推開正在嚶嚶啜泣的蕭霖,氣勢洶洶衝到太師身旁大聲道:“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你有完沒完?”
眾將士不便介入他們父子的爭端,趕緊轉身走開。
太師收回投向遠處的視線,斜睨著楊謙道:“老夫前些日子跟你說過,你猜對了一半,但猜錯了另一半。
老夫的確是在釣魚,但你不是魚餌,你不夠資格當老夫的魚餌,你隻是老夫用來打窩的料,老夫才是真正的魚餌。”
“什麼?”
楊謙雙目圓瞪,身子氣得發抖,怒不可遏道:“我是打窩的料?你才是魚餌?你到底想乾什麼?
你知道這一路走來害死了多少人嗎?難道人命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太師悠遠淡漠搖了搖頭:“賬不是你這樣算的,老夫算賬的方式與你有所不同。
以前你草菅人命,現在卻過度看重一人一命的得失,其實站在全天下的角度來看,一人一命太過微不足道。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出生,所謂日升日落,花謝花開,一生一死之間就是無限循環的芸芸眾生。
老夫作為大魏國真正的主宰者,從來不拘泥於一人一命,而是注重維持芸芸眾生的良性循環。”
“什麼意思?我不懂,能不能說簡單點?”
太師緩步向前拍他的肩膀,很有耐心地闡述自己的觀點:“老夫所剩時日不多,保證大魏權力的平穩過渡才是首要之務。
倘若權力交接出現問題,大魏再次爆發六王之亂,芸芸眾生的良性循環就會打破,亂世又將重啟,到時候求生者難以為生,求死者不得好死,萬物生靈塗炭,白骨堆積成山。
隻有大魏國權力平穩過渡給下一任霸主,芸芸眾生才能良性循環下去。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現階段犧牲一些人命在所難免。
你沒有經曆過六王之亂的慘狀,沒有經曆過遍地狼煙的戰爭年代,不知道戰爭的殘酷。
但凡親身體驗過那種修羅地獄的歲月,你會懂得若是能以數百人命的微末代價換取長長久久的太平,簡直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好比用十文銅錢賺到十兩黃金。
這筆賬換個算法是不是容易接受?”
太師的話楊謙大概懂了,他直視著太師比宇宙蒼穹還深邃的眸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想釣的魚究竟是誰?是二皇子蕭承禮嗎?”
太師意味深長搖著頭:“他還不夠資格,他跟你一樣也是老夫打窩的料。”
楊謙腦海裡突然閃過一抹晦暗的靈光,眼眸發光道:“你想釣尚書令徐敬亭?你想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