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帳一派死寂。
空氣不再流動。
時空仿佛停滯。
靜的連彼此的呼吸都像是刺耳的噪音。
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聽到附近的人小聲喘氣。
高甚張牧神色尷尬而驚懼,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麵對少女項櫻的憤怒他們可以置之不理,但麵對天子一怒他們無不惴惴惶恐。
楊謙默默看著痛心疾首的項櫻,第一次感到無顏相見,同時對安寧長公主等人恨之入骨。
他原本就怕項櫻知道血洗洪家莊一事,還天真的以為曹子昂等人會替他隱瞞消息。
不想一天不到,這樁醜聞就傳到了項櫻耳裡,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安寧長公主等人乾的好事。
項櫻見他默然不語,撫著胸口連咳帶問:“你說呀,這不是真的,這是他們騙我的。隻要你說這是假的,我就信你。”
楊謙麵對項櫻不敢撒謊、不願撒謊,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慘笑,艱難擠出一句:“沒錯,是我帶兵去的洪家莊,但我對天發誓,我沒殺過一個人,也沒強奸任何人。”
他的聲音很小,但其分量無異於一場十二級大地震,徹底顛覆了項櫻的世界。
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眼裡的淚水戛然而止,異常冷漠的注視楊謙:“楊柳,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楊謙想過她的一萬種反應,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種,皺緊眉頭:“走?什麼意思?你叫我去哪裡?”
項櫻憤然轉頭向裡,不再看他一眼,似乎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要殺了他,聲音冷漠:“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就去哪裡吧,總之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我怕我忍不住殺了你。
當初在桃花穀,你殺楊花鳳兒的時候,我就見識到你的心狠手辣。
奇峰山中殺張福清一家老小,我警告過你必須收斂一下。
你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如今竟然帶兵去搶糧屠莊,殺光人家滿門,這是什麼行為?這是惡魔的行為,我不希望身邊養著一隻惡魔,我不希望有人無情屠殺我的子民。
不管你是不是吞天巨蟒,我都不要你了。
若讓你這種人掌握楚國軍政大權,我楚國恐怕將永無寧日,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百姓慘死在你的手裡。
你趕緊走吧,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走的越遠越好。我怕我忍不住會殺了你的。”
楊謙心裡一片冰涼,癡癡凝視著一臉決絕的項櫻。
他見識過項櫻的很多種麵孔,唯獨沒有見過她這種翻臉無情的決絕。
看樣子血洗洪家莊確實觸碰到了項櫻的底線。
她是楚國皇帝,可以庸庸碌碌不理朝政,可以溫柔怯懦任人欺負,但絕對無法忍受有人瘋狂屠殺她的子民。
或許這是她唯一的底線。
他不知該怎麼勸她回心轉意,以前的辯才無礙似乎無用武之地,思忖良久才艱難擠出一句:“可是我們的孩子...”
項櫻冷冰冰道:“朕的孩子,朕自會撫養長大,與你無關。朕以前就說過,朕生的孩子要跟朕姓項。”
楊謙最怕聽到她自稱“朕”,這個字就像一道鴻溝天塹攔在他們二人中間,猶猶豫豫道:“櫻兒,你...”
項櫻大聲吼道:“住口,朕的名諱豈是你一介凡夫俗子可以使喚?朕是大楚皇帝,要尊稱朕為陛下。”
楊謙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一口深不見底的冰窖中,無邊的寒冷和無儘的黑暗環繞著他,似乎要將他的身體和意識一口口吞噬。
他有一肚子花言巧語,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對洪家莊那一百多條性命懷著愧疚,愧疚使他的心情沉重鬱結,堵住了他的巧舌如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