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剛敲過三響,石靜嫻就被梁九功急召至乾清宮。她提著羊角燈穿過丹陛石上的盤龍浮雕,靴底碾過露水浸潤的磚縫時,恍惚想起史書記載的康熙三十四年——正是太子首次監國卻遭猜忌的開端5。
暖閣裡浮動著安息香,卻壓不住老皇帝眉間的溝壑。康熙披著石青緞麵夾襖倚在炕幾上,案頭攤著本《周公解夢》,燭火將他翻閱奏折留下的指甲痕照得泛紫:"保成啊,朕做了個怪夢。"
石靜嫻模仿胤礽平日請安的姿勢,卻在屈膝時被康熙虛扶住:"坐著說。你上月解了刑部積案,如今再替朕解個夢。"她瞥見炕幾上壓著張墨跡未乾的畫,繪著個穿明黃蟒袍的男子在太廟執劍而立,衣袂翻卷處隱約可見半枚殘缺的龍紋——正是太子朝服獨有的十二章紋5。
"兒臣惶恐。"她學著胤礽慣用的謙辭,餘光掃過康熙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扳指內側有道細如發絲的裂痕,像極了她穿越前解剖的女屍頸間壓襟5。
康熙用銀簽撥了撥燭芯,爆開的燈花驚得窗外值夜太監縮了脖子:"朕夢見太廟供案倒了,列祖列宗的牌位懸在半空,有個聲音說"朱三太子要取回他的東西"。"他忽然抓起案上鎮紙,"啪"地壓住那張畫,"保成覺得,這夢是吉是凶?"
石靜嫻後頸滲出冷汗。曆史上的康熙三十四年確有朱三太子流言,老皇帝為此秘密處決了七十餘名疑犯7。她摩挲著袖中藏的法醫筆記——那是她模仿胤礽字跡記錄的《疑案輯要》,此刻卻像塊烙鐵灼著手心。"皇阿瑪近日可曾翻閱前朝實錄?"她故意讓聲音帶點少年人的清亮,"兒臣上月查翰林院舊檔,見洪武年間太廟翻修時,工匠為防雷火,在正梁暗藏了鎏金銅匣..."
康熙的瞳孔猛地收縮。三日前粘竿處剛呈上密報,稱南京明孝陵有工匠後代頻現,為首的瘸腿老漢總念叨"取祖宗匣子"。他不動聲色地呷了口普洱茶:"接著說。"
"若真有異物藏於梁間,經年累月難免傾墜。"石靜嫻將茶盞往畫上一推,潑出的水漬恰好漫過太廟屋簷,"皇阿瑪此夢非凶,倒是祖宗提醒該修繕太廟了。"
老皇帝突然朗聲大笑,震得博古架上的琺琅鐘都晃起來。笑聲裡,石靜嫻聽見他拇指反複刮擦扳指裂痕的細微響動——這是史書記載康熙起殺心時的小動作8。
"好!明日就著工部勘察太廟。"康熙抽出一卷黃綾,卻是早擬好的朱批,"你既通曉營造之事,此事便交由你..."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梁九功撲進來時臉白得像紙:"稟皇上,粘竿處抓到個翻牆的小太監,身上搜出..."他顫巍巍呈上油布包,展開竟是半塊刻著"慈烺"二字的玉玨——這正是崇禎太子朱慈烺的遺物7。
石靜嫻看著康熙指節泛白,忽然想起現代屍檢報告裡死者緊攥證物的痙攣指形。她搶在帝王震怒前開口:"兒臣請驗此物!"指尖觸到玉玨沁色時,一段記憶突然湧入:三日前毓慶宮偏殿,她撞見個灑掃太監對著枯井喃喃"三太子顯靈"...
"這是墓裡帶出來的。"她蘸茶水在案上畫了個圈,"玉沁分層不均,邊緣有砣具打磨痕,應是仿古贗品。"又指著"慈"字缺角,"前朝太子印鑒該用減地陽文,這卻是陰刻填金。"
康熙的扳指終於停止摩擦。他想起二十年前擒拿偽朱三太子時,那人懷中也有塊相似的玉玨,當時索額圖卻說"此物係真品"5。夜風卷著殘葉拍打窗欞,燭影在老皇帝臉上投出明暗交織的網。
"保成覺得,該殺還是該留?"
石靜嫻嗅到空氣裡的血腥氣,粘竿處的杖斃聲隱約可聞。她突然撩袍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這是史載胤礽首次監國時的諫君之禮5:"兒臣請將此賊暫押詔獄,其鞋底沾著鐘粹宮的牡丹花粉。"
康熙的瞳孔倏地燃起精光。鐘粹宮住著惠妃,而惠妃的兄長正是明珠...老皇帝撫著案上畫紙,太廟屋簷的水漬已乾,留下道形如青龍的紋路。他忽然將畫擲入炭盆,看火焰吞沒那個執劍的身影:"明日早朝,你代朕問工部的安。"
石靜嫻退出暖閣時,聽見身後傳來玉器碎裂聲。那枚裂了縫的翡翠扳指,終究成了老皇帝疑心病下的祭品。而梁九功捧著碎玉退下的瞬間,她看清內側刻著的小字——"玄燁贈保成"5。
子時的更鼓又響這次卻像懸在頭頂的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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