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初三,欽天監的銅鑄渾天儀突然迸出一道裂痕。監正湯斌跪在乾清宮階前時,手裡的星圖卷軸正簌簌地抖,仿佛銀河要從絹帛裡傾瀉而出:"陛下,紫微垣主星裂為兩瓣,此乃……太子失德之兆!"
石靜嫻扒著毓慶宮的琉璃瓦簷,聽見這話差點栽下來——昨夜她確實掰斷了觀星台的望遠鏡,可那西洋鏡筒裡分明隻有幾枚銅齒輪,哪來的紫微星?
事情要從前日說起。
南懷仁新製的黃道經緯儀運抵觀星台,西洋傳教士特意邀太子試鏡。石靜嫻湊近鏡筒時,正見金星淩日的異象,激動之下扳動銅鈕過猛,"哢"地折斷了赤道環的卡扣。
"娘娘莫慌。"南懷仁操著生硬的漢語,"這儀器有備用輪軸……"
話未說完,欽天監書吏已捧著星圖疾奔而去。那圖紙上金星的位置被卡扣碎片劃出道豁口,落在湯斌眼裡,就成了紫微帝星崩裂的"鐵證"。
卯時的太和殿前跪滿了宗親。大阿哥胤禔捧著《天文誌》朗聲誦讀:"《乙巳占》有雲,紫微裂則儲位危,當以……"
"當以青玉圭沉河禳災?"石靜嫻突然打斷他,靴底碾過漢白玉螭紋,"大哥可知青玉圭是祭祀地隻之物?《周禮》載‘以蒼璧禮天,黃琮禮地’,禳星災當用玄圭。"
胤禔噎住。太子素來厭棄典籍,何時通曉禮器規製?
康熙的翡翠扳指在禦座扶手上叩出輕響。他記得二十年前湯若望案時,欽天監也曾以"熒惑守心"逼殺傳教士,而今相似的戲碼竟對準太子——有趣。
"保成既精於此道,"老皇帝懶懶抬手,"就由你帶人重測星象。"
觀星台的火藥味比丹爐還濃。
石靜嫻盯著南懷仁拆開的儀器零件,突然抓起黃銅遊標尺:"這刻度和《崇禎曆書》對不上!"她指尖劃過二十八宿分度線,"危宿十六度該對應赤經……太子爺怎知西洋赤經之法?"湯斌的羅盤針突然瘋狂亂轉。
"孤上月批過禮部《新曆算書》。"她信口胡謅,心裡暗罵胤礽——這混蛋昨晚竟在筆記裡夾了張星圖,標注處赫然是伽利略觀測木星衛星的手稿!
南懷仁的藍眼珠驀地發亮:"殿下所言極是!這遊標尺的刻度被改過,比原製少了三刻。"他舉起放大鏡,銅尺邊緣的銼痕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毓慶宮的更漏滴到亥時,胤礽終於摔了筆。
"你拿伽利略的發現唬人便罷,竟敢說欽天監篡改儀器?"他展開粘竿處的密報,"工部侍郎汪銘昨夜溺斃在什刹海,懷裡揣著半張改造星儀的圖紙——你猜是誰的手筆?"
石靜嫻正用銀簪挑著燈花,忽將火星彈向窗紙。黑影應聲而退,簷角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四弟的人?"她蘸茶水在案上畫了個八卦,"還是索額圖餘黨?"
"是皇阿瑪。"胤礽冷笑,"汪銘是明珠的門人,那圖紙上的滿文花押……"他忽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淡青的刺字——與圖紙角落的徽記如出一轍。
石靜嫻的簪子"當啷"落地。這是她穿越後第一次見胤礽失態,那道刺青形似盤龍,細看卻是滿文"玄"字,分明是帝王暗衛的標記!翌日卯時,觀星台架起九尺高的窺天筒。
石靜嫻扶著顫巍巍的竹梯爬向台頂,忽覺腰間一緊——胤礽扮作侍衛拽住她絛帶,掌心貼著那枚龍紋玉佩:"紫微星裂的流言已傳遍江南,若今日測不出結果……"
"若測不出,"她掰開他的手,"你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鏡筒裡的金星依然耀眼,可當南懷仁換上備用齒輪後,那道"裂痕"竟化作雙星環抱之象。湯斌盯著調整後的星圖,山羊須抖如風中秋葉:"這、這是‘輔弼同輝’,主儲君得賢臣……"
"錯了。"石靜嫻突然將星圖倒轉,"《開元占經》載‘輔星近紫微,其光相蕩,是為陰陽和合’——此乃帝後和睦之兆。"她故意瞥向康熙身後的貴妃鸞駕,"皇阿瑪以為如何?"
佟佳氏腕間的翡翠鐲"叮"地撞上鎏金護甲。康熙撫掌大笑,笑聲震落梁上積塵:"賞!把暹羅進貢的星象儀賜予太子!"
當夜四阿哥府的書房亮如白晝。胤禛將謄抄的星圖擲入火盆,看紙灰蜷縮成扭曲的龍形:"二哥何時精通占星術?"
幕僚壓低嗓音:"粘竿處報,太子近日常往南堂借書,那些西洋典籍裡……"
"查。"胤禛碾碎案上的玉鎮紙,"尤其是伽利略的《星際信使》——那書去年就該燒了。"
火光映亮書櫃暗格,一冊《崇禎曆書》的夾頁裡,伽利略親筆信正泛著幽幽的磷光。
子時的更鼓聲中,石靜嫻摸到了真相。
她蜷在毓慶宮密室,就著夜明珠的光核對南懷仁的手稿,突然發現某頁拉丁文旁畫著個古怪符號——∞,正是現代無窮大標誌!
"你果然在這。"胤礽的影子籠住書卷,"伽利略三年前托傳教士帶信給湯若望,說發現木星衛星,這符號代表……"
"代表有人比我們更早穿越!"石靜嫻猛地抬頭,"湯若望順治年間就死了,但這筆跡是新的!"
胤礽突然掐滅燭火。黑暗中,他指尖劃過她掌心,畫了個同樣的符號:"欽天監說紫微星裂了,可若裂的是時空呢?"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仿佛銀河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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