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指尖摩挲著羊皮卷邊沿的針腳時,玉扳指突然裂開一道細紋。他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議和文書,想起三日前準噶爾使團入京時,那個蓄著虯髯的副使始終用左手遞物——這人在馬上民族中,竟是個左撇子?
"殿下,喀爾喀台吉獻的鹿血酒。"小太監將鎏金酒樽捧過頭頂,樽壁上凝著暗紅冰花。
石靜嫻接過酒樽的刹那,聞到了熟悉的氣息——是她在現代解剖室常嗅到的腐敗組織液味道。她倏然攥緊酒樽轉向太醫院判:"取銀針來,驗所有宴飲器物!"乾清宮的蟠龍藻井下,準噶爾正使額爾德尼撫胸行禮,腰間綴著的狼髀骨串簌簌作響:"此乃我部十三旗聯名血書,願與大清永修盟好。"他躬身時,後頸處一道陳年箭疤正對著康熙禦座。
石靜嫻冷眼瞧著太監接過鑲金木匣。匣中羊皮卷泛著詭異的潮紅,像被夕陽浸透的雲霞。她突然想起三日前粘竿處密報:準噶爾境內三處寺廟同時焚燒病亡者衣物,灰燼裝入牛胃囊運往漠北。
"且慢!"她霍然起身,蟒袍袖擺掃翻案上琺琅香爐,"此卷需以艾草熏蒸三日,方可呈禦覽。"
額爾德尼的瞳孔驟縮如針,右手本能地按向腰間匕首——這個動作讓石靜嫻確認了猜想。當年她參與偵破跨國生物恐襲案時,恐怖分子遞送毒物前總會無意識觸碰武器。子時的更鼓聲中,太醫院二十三名禦醫圍著羊皮卷如臨大敵。銀針探入夾層時,老院判的手忽然顫抖——針尖泛起詭異的青黑色,與尋常砒霜中毒的銀白迥異。
"取兔來!"石靜嫻奪過羊皮卷碎片,裹在生羊肉中塞進竹籠。當夜醜時,三隻實驗兔的眼眶開始滲血,死前瘋狂啃咬自己的前爪。這症狀讓她想起《肘後備急方》記載的天花暴斃案例2。
寅初時分,她站在太醫院藏書閣頂棚下,借著琉璃瓦透進的晨光比對曆代瘟疫圖譜。當翻到順治朝天花大疫的繪卷時,一片乾枯的痂皮從書頁間飄落——與羊皮卷夾層刮取的粉末一模一樣。
"好一招借花獻佛。"她攥緊那片痂皮冷笑。準噶爾人竟將天花死者的痂粉縫入國書,隻待康熙翻閱時吸入即染3。五鼓天明,九門提督的兵馬已將四九城圍得鐵桶一般。石靜嫻立在神武門箭樓上,看晨霧中八旗鐵騎的槍尖彙成星河。她展開連夜擬就的《緊急防疫疏》,其中"人痘接種四法"讓太醫們麵麵相覷:
"取五十日內痘痂研細,以柳管吹入鼻竅水苗法)......"院判誦讀至此,白須劇烈顫動,"殿下,這與唐朝孫思邈《千金方》所載邪術何異?"3
石靜嫻劈手奪過奏疏,朱筆在"孩童先行試種"處重重圈點:"順治爺二十四歲崩於天花,當下紫禁城裡多少阿哥未出痘?"這話讓眾人撲通跪倒一片。她望著開始飄雪的天際,想起現代實驗室裡那些疫苗研發者的畫像——此刻她正把三百年後的防疫史倒映在清宮琉璃瓦上。康熙執意要親審額爾德尼那日,石靜嫻捧著一匣熟苗跪在養心殿前。所謂熟苗,是她帶著太醫將天花痂粉反複暴曬蒸煮七次後的減毒株,比民間用的"時苗"安全十倍3。
"皇阿瑪可記得,兒臣八歲那年出痘高熱?"她抬頭時,特意露出左耳後淡白的痘疤,"當時您罷朝三日,在乾清宮持誦《藥師經》。"
殿內傳來茶盞碎裂聲。半刻鐘後,梁九功捧著明黃緞麵的種痘諭旨疾步而出。石靜嫻接過聖旨時,瞥見老太監袖口露出一截發黑的指尖——那是他昨夜協助焚燒染疫羊皮卷時中的毒。半月後,當第一波種痘孩童唱著"痘花娘娘保平安"的童謠穿過正陽門時,石靜嫻正在地安門外搭建的防疫棚裡解剖一具病亡者屍體。她握著與現代手術刀驚人相似的"柳葉刀",小心剝離死者心包膜上密集的皰疹。
"殿下,裕親王福全家的格格種痘後高熱不退......"
"取三錢羚羊角粉混入牛乳!"她頭也不抬地吩咐,刀刃精準地避開冠狀動脈。帳外忽然傳來嘈雜,她掀簾望去,隻見百姓自發抬著痘神娘娘的神龕往太醫院去,香火繚繞中依稀可見神像麵容——竟與她有七分相似。
毓慶宮方向傳來悠長的鐘聲,石靜嫻擦去額間血汙,望著宮牆上盤旋的烏鴉輕笑。這場博弈尚未結束,但至少今日,曆史的天秤向生者傾斜了一寸。
喜歡太子妃今天又在演我!請大家收藏:()太子妃今天又在演我!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