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搖搖頭，從急救包掏出塊壓縮餅乾掰成小塊，遞到孩子嘴邊：&34；彆怕，我們是解放軍。&34；
營長蹲下來，用袖口擦去孩子臉上的泥漬。
陸陽這才看見她脖頸處有道淺紅的抓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摳出來的。
&34；家裡還有人嗎？&34；營長的聲音輕得能揉碎晨霧，孩子卻突然劇烈顫抖，指甲深深掐進小劉的胳膊。
尖兵班長安然從裡屋出來，衝營長微微搖頭——後屋炕上躺著兩具“屍體”，看樣子像是孩子的父母，男的手裡還攥著把生鏽的菜刀。
&34；排裡騰出半袋鹽，再留五塊壓縮餅乾。&34；營長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目光掃過斷牆上的彈孔，&34；把老鄉埋了，動作快點。&34；
陸陽看著王浩和幾個戰士用刺刀在院角挖坑，小女孩突然掙脫小劉，踉蹌著撲向“屍體”，卻被王浩穩穩接住。
孩子的哭聲像把鈍刀，在每個人的神經上拉鋸。
隊伍離開村落時，小女孩抱著小劉硬塞給她的軍用水壺，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
陸陽走在最後，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回頭看見孩子舉著塊磨得發亮的銀元，追著他們的影子跑了十幾步。
李排長突然咒罵一聲，摘下自己的搪瓷缸，把裡麵舍不得喝的半缸玉米糊糊倒在地上：&34；喝吧，喝完回家。&34；
正午的太陽曬得人頭暈，隊伍在一處背陰的山窪裡稍作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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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陽靠在背包上啃半塊硬邦邦的壓縮餅乾，忽然聽見頭頂傳來飛機的轟鳴。&34；隱蔽！&34；
營長的吼聲未落，三發炮彈已經砸在百米外的河灘上，激起的水花足有兩人高。
王浩一把將陸陽按進土溝，彈片擦著鋼盔飛過，在他肩章上蹭出一串火星。
敵機的轟鳴聲漸漸遠去，陸陽從泥土裡抬起頭，看見剛才休息的地方炸出三個焦黑的彈坑。
衛生員小劉正抱著哭啞了嗓子的傷員往隱蔽處拖，他的急救包不知何時丟了，止血帶隻能用褲腰帶代替。
李排長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沙土上畫著地圖，突然抬頭問營長：&34；要不要往鷹巢嶺轉移？那裡有舊戰壕。&34；
&34；鷹巢嶺？&34；營長擦了擦望遠鏡，&34；去年張連長他們演習就是在那兒被包餃子的。&34；
他的手指劃過沙土上的等高線，突然停在一條細如發絲的藍線旁，&34；走水路。&34；
陸陽聽見這話猛地抬頭，看見營長眼裡映著河水中破碎的陽光，&34；沿著河汊進蘆葦蕩，敵人的飛機看不見。&34；
蘆葦蕩的腐葉味混著水汽鑽進鼻腔時，陸陽的右腿已經完全麻木。
王浩和另一個戰士架著他在及腰深的水裡跋涉，腐爛的蘆葦杆劃破褲腿，在小腿上留下縱橫的血痕。
不知誰踩中了陷坑，突然向下一沉，驚起的水鳥撲棱著翅膀掠過水麵，驚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34；前麵有船！&34；尖兵班的小張突然指著右前方。半艘破舊的木船歪在蘆葦叢裡，船底纏著枯黃的水草，船尾還拴著半截斷槳。
陸陽被扶上船時，發現艙底積著半尺深的汙水，漂著幾片發黴的荷葉。
李排長蹲在船頭，用刺刀挑開纏繞的水草，忽然僵住——船幫內側刻著歪歪扭扭的&34；死神&34；兩個字，旁邊還有道新鮮的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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