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鎖柱的靴底碾碎了一粒金藍色蒲公英種子。
爆開的熒光裡浮出半張陌生女子的麵孔,眉間綴著青銅蓮紋。這畫麵轉瞬即逝,卻在他掌心胎記上烙下灼痕——與梵姬頸間淡去的輪回鎖印記產生微妙共鳴。
新生驛站的炊煙突然扭曲。
本該筆直上升的煙柱擰成螺旋狀,煙灰裡墜下細小的青銅鱗片。梵姬在菜圃直起腰時,發現剛栽下的並蒂蓮幼苗正以肉眼可見速度凋零,枯萎的花苞裡結出冰晶骷髏頭。
第七驛站新立的青銅風鈴集體啞聲。
李鎖柱躍上了望台時,看見東南方天際線處騰起暗紫色霧靄。霧氣輪廓隱約是女子側臥的形態,發絲垂落處的地麵正滲出黑色冰晶。他腰間的獵刀突然鏽蝕,刀柄魚紋滲出淡綠色液體。
&34;不是新劫。&34;梵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指尖纏繞的金藍靈力線正指向霧靄中心,&34;是舊債。&34;
兩人靈力共鳴的瞬間,胎記與殘印同時發燙。空中浮現出扭曲的驛站分布圖,所有連接線都聚向東南方某個點——那裡本該是雪山遺址,此刻地圖上卻標注著陌生的名字:蜃棲澤。
穿越新生草原時,李鎖柱發現每株並蒂蓮的根係都泛著青銅光澤。
拔起一株察看,須根末端竟綴著微型驛站模型,窗欞間滲出暗紅液體。梵姬突然按住他手腕,那些液體突然活化,順著指縫爬上小臂,在皮膚表麵拚出逆向楔形符號。
暗紫霧靄更近了。
霧中傳來編鐘奏鳴聲,每聲都震落幾片草原上的蒲公英。種子落地即生根,眨眼長成三丈高的青銅樹,樹冠結滿冰晶鈴鐺。當第七棵樹成型時,樹乾突然裂開,走出個穿藕荷襦裙的少女。
她發間彆著青銅蓮簪,腕上十二枚玉鐲刻滿驛站名號。最詭異的是雙眼——左瞳金藍交織如李鎖柱的胎記,右眸冰晶凝結似梵姬當年的冰核。
&34;體修道侶?&34;少女輕笑,腰間纏著的青銅鎖鏈嘩啦作響,&34;輪回殿判官筆下的漏網之魚。&34;
新生草原突然塌陷成流沙。
沙粒全是冰晶與青銅屑的混合物,在少女裙擺飛揚中形成漩渦。李鎖柱的胎記突然凸起,皮下鑽出金藍藤蔓,自動編織成鎖鏈與對方的青銅鏈纏鬥。
梵姬的並蒂蓮佩突然炸裂。
花瓣碎片在空中拚成殘缺的蜃棲澤地圖,每處標記都在滲血。她突然認出某個符號——正是當年自己植入冰核時用的禁術圖騰,但此刻圖騰中央多了朵青銅蓮。
少女的鎖鏈纏住李鎖柱脖頸。
鏈環內側的刻痕突然活化,全是曆代驛站被采補者的名冊。李鎖柱在窒息中看清幾個名字:父親的名字在第七頁,梵姬的本名在末頁,而最新一頁赫然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
&34;我叫瓔珞。&34;少女指尖挑起他下巴,&34;輪回殿第七任典獄長。&34;
蜃棲澤的全貌在此刻顯現。
流沙之下是巨大的青銅蓮池,每片蓮葉都托著具冰棺。李鎖柱看見自己的冰棺陳列在東側,棺內還躺著個與瓔珞容貌相同的女子,隻是雙眼被青銅蓮瓣覆蓋。
梵姬突然嘔出金藍色的血。
血滴在蓮池裡化作遊魚,啃食起瓔珞的青銅鎖鏈。魚群經過的蓮葉接連枯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銅釘——正是雪山十二釘的縮小版,每根釘尖都穿著張人皮契約。
&34;好個冰火同爐。&34;瓔珞翻腕亮出判官筆,筆尖蘸取蓮池黑水,&34;可惜判官簿上,你們早該在三百年前魂飛魄散。&34;
筆鋒劃出時,整個空間突然倒轉。
李鎖柱發現自己站在輪回殿的青銅廊橋上,腳下是無數掙紮的魂魄。梵姬被鐵鏈懸在左側銅柱,胸口插著采補術專用的冰棱。而瓔珞端坐高台,判官筆正在虛空書寫他們的罪狀。
廊橋突然震顫。
某個魂魄抓住李鎖柱腳踝,抬起的麵孔竟是年輕時的父親。老人喉間插著半截判官筆,嘶啞地擠出幾個字:&34;蜃棲澤底......有你的......&34;
瓔珞的筆鋒突然轉向。
墨汁化作青銅蟻群撲向老人魂魄,卻在觸及時被李鎖柱的胎記金光震散。高台突然崩塌,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冰井——井壁鑲嵌的正是雪山地宮裡的蜂巢記憶格。
梵姬的冰棱突然融化。
鐵鏈墜地聲驚起漫天青銅鴉,鴉群俯衝撕扯瓔珞的襦裙。李鎖柱趁機躍上高台,發現判官筆的筆杆竟是用曆代驛站守燈人的脊椎拚接而成,筆鬥處卡著枚帶血的冰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