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許明遠輕輕掀開被子,儘量不驚動身旁熟睡的蘇晴。他的動作緩慢而謹慎,像一隻潛行的貓。床頭電子鐘的微光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藥櫃在浴室裡。許明遠光腳踩在冰涼的瓷磚上,打開櫃門時鉸鏈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他屏住呼吸,回頭看了一眼臥室方向——沒有動靜。
兩排藥瓶整齊地排列著,月光透過磨砂玻璃窗,給它們鍍上一層詭異的藍色。許明遠的手指掠過醫生開的靶向藥,停在最裡麵那個沒有標簽的小瓶上。陳岩給的"特效藥",乳白色藥片,形狀像小小的盾牌。
臨床試驗須知第七條:嚴禁在未告知醫生的情況下服用其他藥物,違者將被終止參與資格。
許明遠盯著那行打印在知情同意書上的文字,胃部一陣絞痛。他清楚違反規定的後果——失去免費藥物和醫療監測,重新跌入那個天價自費藥的深淵。但陳岩的話像毒蛇一樣盤踞在他腦海:"有效率68,副作用幾乎為零..."
水杯在手中顫抖,水麵泛起細小的波紋。許明遠深吸一口氣,取出兩片靶向藥——今天的正常劑量,又從小瓶裡倒出一粒"特效藥"。乳白色藥片躺在掌心,像一顆迷你炸彈。
"就試一次。"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如果感覺不對就立刻停。"
藥片滑入喉嚨的瞬間,許明遠嘗到一絲奇怪的甜味,與普通藥物的苦澀完全不同。他靠在洗手台上,等待可能的不適反應。鏡子裡的男人雙眼凹陷,顴骨突出,像個陌生的病人。
五分鐘過去了,除了輕微的眩暈外,沒有異常。許明遠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蘇晴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地搭在他腰間。這個本能的親密動作讓許明遠心頭一熱,隨即又被愧疚淹沒。他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在心裡道歉:對不起,我又騙了你一次。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時,許明遠已經醒了。他靜靜躺著,感受身體的每一個信號——頭部輕微脹痛,胸口熟悉的壓迫感,但沒有新的不適。這算成功了嗎?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今天氣色不錯。"早餐時蘇晴評論道,給許明遠倒了杯橙汁,"睡得還好嗎?"
許明遠避開她的目光:"嗯,還行。"
他注意到蘇晴眼下濃重的陰影,顯然她昨晚睡得並不好。自從陳岩來訪後,蘇晴變得異常忙碌,整天對著電腦查資料、打電話,有時深夜還亮著台燈。
"你今天要去醫院複查對吧?"蘇晴遞給他全麥麵包,"我上午有個視頻會議,可能沒法陪你去了。"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許明遠暗自慶幸。單獨去醫院意味著不必在醫生麵前掩飾什麼。
小雨蹦跳著來到餐桌前,穿著她最喜歡的粉色連衣裙。"爸爸,今天是我們幼兒園開放日,你能來嗎?"
許明遠胸口一緊。開放日,他完全忘了。"寶貝,爸爸上午要去醫院..."
小女孩的嘴角立刻耷拉下來,但很快又強打精神:"沒關係,奶奶說她會錄像給你看。"
多懂事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許明遠摸摸女兒的頭:"下午回來爸爸陪你畫畫,畫你們開放日的活動,好嗎?"
小雨點點頭,但眼裡的失望像根刺紮在許明遠心上。他越來越頻繁地缺席女兒生活中的重要時刻,這種缺席有一天會成為永恒嗎?
醫院一如既往地擁擠。許明遠在血液檢驗科排隊時,手機震動起來。是陳岩的信息:"藥試了嗎?感覺如何?有任何不適隨時聯係我。"
許明遠猶豫了一下,回複:"試了一次,暫時沒異常。"
"太好了!"陳岩秒回,"建議堅持至少一周看效果。記得停掉原來的藥,否則影響療效。"
許明遠沒有回複。停掉試驗藥?這意味著徹底退出臨床試驗,失去所有醫療保障。他還沒準備好跨出那一步。
抽血時,護士驚訝地發現他的血管比上次更明顯了:"最近體重又掉了?"
"可能吧。"許明遠含糊地回答。實際上,自從開始混合用藥,他的食欲確實減退了,但他把這歸咎於焦慮而非藥物。
等待ct檢查時,許明遠翻看手機相冊裡小雨的照片。女兒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都被記錄下來——第一次走路、三歲生日、幼兒園入學...如果他不在了,誰會繼續這個相冊?誰會記得在他離開後,給小雨拍下畢業典禮、婚禮、她第一個孩子的照片?
"許明遠先生?"放射科技師在門口叫他。
ct機像往常一樣冰冷而壓迫。許明遠躺在那張狹窄的平台上,雙臂舉過頭頂,聽著機器發出的嗡嗡聲。每次檢查都像一場審判,而今天他多了一個秘密——體內的兩種藥物可能正在發生某種未知的化學反應。
"呼吸,屏住。"技師的指令從揚聲器傳來。
許明遠順從地閉氣。在那一刻,他突然希望機器能發現什麼——不是腫瘤惡化,而是藥物相互作用的跡象。這樣醫生就會介入,替他做出決定,結束這場危險的自我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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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結束後,主治醫生林醫生匆匆瀏覽了他的初步報告:"肝功能指標有點波動,但還在可控範圍內。其他沒什麼大問題。"她頭也不抬地寫著處方,"繼續按原方案治療,兩周後複查。"
許明遠猶豫了一下:"如果...我是說如果,患者私自服用其他藥物會怎樣?"
林醫生終於抬起頭,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盯著他:"你服用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