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病房裡,晨光透過百葉窗在白色床單上劃出均勻的光帶。明遠望著蘇晴沉睡中蒼白的臉,她脖子上那道疤痕下方,又多了一條新鮮的縫合線。監護儀有節奏地發出"滴滴"聲,像是某種無情的倒計時。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林姐的第七個未接來電。明遠輕輕帶上門,走到走廊儘頭才回電。
"星辰創意在《建築評論》上發了篇文章,"林姐的聲音透著疲憊,"暗示我們的設計理念剽竊了他們三年前的"城市細胞"計劃,還說你利用嶽母的關係獲取內幕信息..."
明遠額頭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先發聲明澄清,其他等我回工作室處理。"
"還有,老城廂項目啟動會明天..."
"推遲。"明遠打斷她,"蘇晴剛做完手術,這幾天我必須在醫院。"
掛斷電話,明遠發現小滿不知何時站在走廊那頭,抱著她的小熊書包,嶽母牽著她的一隻手。小女孩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
"爸爸,我給媽媽帶了"家樹"的葉子。"小滿舉起一片桂花樹葉,邊緣已經有些蔫了,"可是它不香了..."
明遠蹲下身抱住女兒,那片樹葉硌在他的掌心。嶽母輕聲說:"醫生要找家屬談話。"
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裡,ct片掛在燈箱上,那些模糊的陰影像不祥的烏雲。"病灶靠近動脈,本地做不了這種高難度手術。"醫生推過一張名片,"北京的王教授是這方麵的權威,但他下月就要出國交流..."
明遠盯著名片,耳邊嗡嗡作響。去北京意味著至少一個月的陪護,而老城廂項目剛中標,養老院二期工程正在關鍵階段...
"我們明天就出發。"嶽母斬釘截鐵地說,轉向明遠,"你留下處理工作。"
"可是..."
"沒有可是。"嶽母罕見地抓住他的手,"蘇晴需要最好的治療,但"共生設計"是你的夢想,也是那麼多人的指望。"她看了眼門外正在數樹葉的小滿,"更何況孩子需要穩定的環境。"
明遠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了。窗外的梧桐樹在風中搖晃,一片黃葉粘在玻璃上,像被拋棄的小船。
安頓好小滿午睡後,明遠匆匆趕回工作室。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林姐和團隊圍著電腦爭論不休,桌上散落著外賣盒和空咖啡杯。
"星辰創意挖走了我們的結構工程師,"林姐直截了當地說,"還向老城廂居民散播謠言,說改造後會漲三倍租金。現在二十多戶聯名反對我們的方案。"
實習生小劉補充:"養老院二期也因為材料漲價超預算了..."
明遠翻開投訴信,熟悉的字跡刺痛了他的眼睛——是嶽母的老鄰居趙伯伯寫的。電話突然響起,老城廂項目組的通知:若一周內不能平息居民抗議,將重新評估中標結果。
窗外天色漸暗,那棵桂花樹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孤獨。明遠想起蘇晴手術前夜說的話:"記得我們為什麼給工作室取名"共生"嗎?不是完美平衡,而是彼此成全。"
次日清晨,明遠帶著小滿來到老城廂。抗議的居民聚集在弄堂口,趙伯伯正在激昂地演講。小滿突然掙脫明遠的手,跑到人群前舉起她的畫本。
"趙爺爺!這是我畫的你們家!"童稚的聲音讓喧鬨暫停,"媽媽說這裡的天井能看見星星,我想看!"
老人愣住了,接過畫本——歪歪扭扭的線條勾勒出老宅模樣,窗口畫滿五角星,角落裡還有棵開花的樹。
"這是...家樹?"趙伯伯問。
小滿點頭:"爸爸說每個家都該有棵樹,越長越大,就像記憶一樣。"
人群中的林奶奶突然抹眼淚:"我在這天井帶大三個孩子...不是反對改造,是怕改了就不認識了。"
明遠抓住機會:"我們的方案會保留所有天井和老門頭,隻是加固結構、改善廚衛..."他掏出平板電腦,"您看,這是您家改造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