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站在家門前,手指懸在門鈴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五年了,這扇熟悉的紅木門依然如故,隻是漆麵褪色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聞到了院子裡母親種的茉莉花香,那香氣瞬間將他拉回童年時光。
"叮咚——"
門內傳來腳步聲,明遠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領。門開了,卻不是他預想中母親驚喜的臉龐。
"你是...明遠?"開門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齊肩的黑發,眼睛大而明亮,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她微微歪著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明遠愣住了。"你是?"
"林小雨。"女子自然地讓開門口,"阿姨在廚房,她今天一早就開始準備你愛吃的紅燒肉了。進來吧。"
明遠提著行李站在玄關,困惑地看著這個陌生女子像主人一樣為他拿出拖鞋——那雙他大學時穿過的藍色拖鞋,居然還在原來的位置。
"媽?"明遠朝屋內喊道,聲音有些發緊。
廚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聲音和母親熟悉的嗓音:"明遠?是明遠回來了嗎?"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明母出現在走廊儘頭,腰上還係著圍裙。她比明遠記憶中瘦了許多,白發也多了,但眼睛裡的光彩絲毫未減。
"媽..."明遠喉頭一哽,快步上前抱住了母親。五年沒見,母親的身形在他懷中顯得那麼瘦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明母拍著兒子的背,聲音微微發顫。她鬆開明遠,上下打量著,"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明遠搖搖頭,目光卻忍不住瞟向站在一旁的林小雨。明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額頭:"你看我,都忘了介紹。這是林小雨,你爸以前的學生,現在在鎮上的中學教書。這兩年多虧她常來陪我。"
"您好。"林小雨微微頷首,眼神卻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些緊張。
明遠點點頭,心中的疑惑卻更深了。父親去世已經七年,怎麼還會有學生現在來家裡?而且看林小雨對家裡的熟悉程度,絕不止是"常來"那麼簡單——她甚至知道拖鞋放在哪裡。
"小雨,麻煩你去看看鍋裡的肉,彆燒糊了。"明母吩咐道,林小雨應了一聲便轉身去了廚房。
明遠趁機低聲問:"媽,她到底是誰?怎麼會在我們家?"
明母的眼神飄忽了一瞬,隨即笑道:"不是說了嗎?你爸的學生。她人很好,知道我腿腳不便,經常來幫忙。"她拉著明遠的手往客廳走,"彆說這個了,讓媽好好看看你。"
客廳的陳設幾乎沒變,隻是多了一些明遠不認識的物件——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茶幾上的繡花杯墊,電視櫃旁的照片架上多了幾張新照片。明遠走近細看,呼吸一滯:照片中,母親和林小雨並肩站在院子裡,笑得燦爛,宛如母女。
"這是去年拍的,"明母走過來解釋道,"小雨帶我去看鎮上的櫻花節。"
明遠勉強笑了笑,心裡卻泛起一絲異樣。五年沒回家,母親的生活中似乎已經有了新的家人,而他像個外人一樣需要被介紹。
晚餐時,林小雨熟練地擺桌端菜,甚至知道明遠喜歡把米飯盛得鬆鬆的。紅燒肉的味道和記憶中一模一樣,但飯桌上的氣氛卻有些微妙。明母不停地問明遠在北京的工作和生活,而林小雨大多時候安靜地吃飯,偶爾插一兩句話,卻總能準確地說出明遠小時候的喜好。
"你還記得明遠小時候最怕吃茄子嗎?"明母笑著對林小雨說,"每次看到茄子就跑。"
林小雨抿嘴一笑:"記得,有一次叔叔偷偷把茄子藏在肉丸裡,明遠吃出來後就賭氣一整天不說話。"
明遠的筷子停在半空。"這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你怎麼..."
"你爸以前常說起你小時候的事,"明母迅速接話,"小雨記性好。"
飯後,林小雨主動收拾碗筷,明遠想幫忙卻被母親拉到陽台上。"讓小雨收拾吧,她手腳利索。"明母說。
夜色中的小鎮比明遠記憶中繁華了許多,遠處新建的商業區燈光璀璨。"變化很大吧?"明母順著他的目光問道。
"嗯,差點認不出來了。"明遠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媽,那個林小雨...真的隻是爸的學生?"
明母的表情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真切。"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明遠斟酌著詞句,"她好像對咱家太熟悉了。"
"人家心善,常來照顧我這個老太婆。"明母拍拍兒子的手,"你彆多想。對了,你的房間我收拾好了,床單都是新換的。"
夜深人靜,明遠躺在自己少年時代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他起身打開書桌抽屜,裡麵整齊地放著他高中時的筆記本和課本。最底層有一個牛皮紙信封,露出一角。明遠好奇地抽出來,發現是父親的字跡,寫著"給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