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臥室,明遠睜開眼睛,一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天花板上那道熟悉的水漬痕跡提醒他——這是在家,在清河鎮,在自己從小長大的房間裡。
手機屏幕亮起,顯示小雨發來的消息:"早安!今天繼續整理淑芬阿姨的房間嗎?我九點過來。"
明遠揉了揉眼睛,回複道:"好,等你。"發完消息,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昨天謝謝你陪我。"
三天了,自從從養母墓前回來,明遠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那些關於身世的謎團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擁有的一切——父親的關愛,養母和蘇婉留下的愛,還有...小雨日漸明顯的陪伴。
床頭的鬨鐘指向七點半。明遠伸了個懶腰,起身拉開窗簾。院子裡,父親正慢悠悠地打著太極拳——醫生說他可以出院,但必須堅持鍛煉。看到父親略顯笨拙卻認真的動作,明遠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場關於身世的談話後,父子之間那道無形的牆似乎變薄了些。
洗漱完畢,明遠來到廚房,發現父親已經煮好了粥,還煎了兩個荷包蛋。
"爸,您怎麼不多睡會兒?"明遠接過鍋鏟。
李建國擦了擦額頭的汗:"老了,睡不著。"他猶豫了一下,"昨天...你去看淑芬,跟她說什麼了?"
明遠把荷包蛋盛到盤子裡:"說了很多。告訴她我知道了真相,謝謝她選擇愛我..."他直視父親的眼睛,"也謝謝您,爸。"
李建國的肩膀微微放鬆,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她一定聽到了。"
門鈴響起,打斷了父子倆的談話。明遠去開門,小雨站在門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紮成馬尾,陽光在她身後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暈。
"早!"她笑著舉起手裡的塑料袋,"我帶了包子,李叔叔喜歡的酸菜餡。"
明遠接過袋子,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小雨的手,兩人同時像觸電般縮了一下。小雨的耳根微微泛紅,快步走進廚房:"李叔叔,今天感覺怎麼樣?"
看著小雨和父親熟稔地交談,明遠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個家,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完整。
吃完早飯,明遠和小雨來到二樓的主臥——那是養母生前住的房間,自從她去世後,父親一直保持著原樣,隻定期打掃,從不挪動任何物品。
"今天整理什麼?"小雨環顧四周。
明遠指了指書桌:"我想把媽媽的書信和日記都分類收好。有些太私密的內容...不想讓爸爸偶然看到。"
小雨理解地點點頭。兩人開始小心翼翼地整理書桌抽屜裡的文件。大多是些日常賬單、老照片和剪報,但在一個上鎖的小抽屜裡,明遠發現了一遝用絲帶捆好的信件。
"這是..."他解開絲帶,最上麵那封信的落款讓他的心跳加速——"婉婉"。
"是蘇婉阿姨寫給淑芬阿姨的信?"小雨湊過來。
明遠點點頭,小心地展開信紙。信上的字跡娟秀卻有力,日期是1993年1月:
"淑芬姐:
今天醫生說我最多還有半年時間。我不怕死,隻怕小遠無人照顧。姐,我知道你恨我當年的離開,但請看在往日情分上,考慮我的請求。建國是個好人,他會是個好父親..."
信的內容讓明遠和小雨麵麵相覷。這封信寫於明遠出生前,顯然是在安排他的未來。
"所以蘇婉阿姨早就計劃好讓你被淑芬阿姨和建國叔叔收養?"小雨輕聲問。
明遠繼續翻閱其他信件。隨著日期推移,信中的語氣越來越急迫,內容也越來越私人化,充滿了對養母的思念和悔恨:
"淑芬姐:
那晚我離開值班室去買藥,回來時已經...我恨自己為什麼不在你身邊!如果我早點回來,如果我堅持陪你...周誌強那個畜生!我發誓會讓他付出代價..."
明遠的手微微發抖。這封信證實了那晚的悲劇——養母被侵犯時,蘇婉恰好不在場。
"明遠..."小雨擔憂地看著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搖搖頭,繼續看下一封。這封信的日期接近蘇婉去世時,字跡已經變得虛弱不穩:
"淑芬姐:
小遠出生後,請一定告訴他,他的兩位母親都深愛著他。姐,我最後求你一件事——彆讓周誌強接近孩子。那晚之後我查過,他有家暴前科,前妻就是被他打跑的..."
明遠放下信件,胸口發悶。所以他的生父不僅是個強奸犯,還是個家暴者?難怪蘇婉和養母要千方百計隱瞞真相。
"還有這個。"小雨從信封堆底部抽出一個更小的紙條,"看起來像是...便條?"
紙條上的內容很簡短:"計劃成功。周已調離,不會再來騷擾。孩子安全了。——張,1993年12月"
"張?"明遠皺眉,"是福利院那個張老頭?"
小雨若有所思:"可能他參與了確保你安全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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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將所有信件重新捆好,放進一個標記著"私人"的盒子裡。這些痛苦的往事應該被妥善收藏,不再打擾活著的人。
他們繼續整理書桌,在最底層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對精致的陶瓷杯——一個淺藍色,一個淡粉色,杯底分彆刻著""和"f"。
"情侶杯?"小雨拿起淡粉色的那個,手指輕輕撫過刻字。
明遠也拿起另一個杯子,兩人的手指在抽屜裡不經意相觸,一股微妙的電流瞬間竄過全身。小雨迅速縮回手,杯子差點掉落,明遠眼疾手快地接住,卻因此握住了她的手。
時間仿佛靜止了。明遠能清晰地感受到小雨手指的柔軟和溫度,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她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現出清澈的琥珀色,睫毛微微顫動...
"我...我去泡茶。"小雨突然抽回手,匆忙站起身,"用這對杯子..."
她幾乎是逃出了房間。明遠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跳如鼓。這種奇妙的感覺是什麼?是喜歡嗎?還是僅僅因為這段時間的情緒波動而產生的依賴?
搖搖頭,他繼續整理抽屜。在一個舊相冊裡,他發現了幾張養母和蘇婉的合影——兩人站在紡織廠門口、在河邊野餐、在一棵開花的樹下...每張照片上,她們都靠得極近,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遠超普通友誼。
翻到最後一頁,明遠愣住了。那是一張醫院病床上的照片——蘇婉虛弱地躺著,懷裡抱著一個新生兒,而養母站在床邊,一隻手輕撫嬰兒,另一隻手與蘇婉十指相扣。照片背麵寫著:"我們的小遠,1993年12月5日"
""我們的"小遠..."明遠輕聲念道。所以養母從未將他視為"蘇婉的孩子",而一直是"我們的"。
"茶好了。"小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端著托盤,上麵放著那對情侶杯,熱氣嫋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