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激著明遠的鼻腔。他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小雨輕輕掰開他的手指,將自己的手覆在上麵。
"李叔叔會沒事的。"她聲音輕柔卻堅定,"醫生說隻是皮外傷和輕微腦震蕩。"
明遠點點頭,目光卻無法從急救室的門上移開。父親被推進去前那蒼白的臉色和滿頭的鮮血,像刀子一樣刻在他腦海裡。周誌剛那夥人下手太狠了,如果不是及時報警...
"明遠。"小雨捏了捏他的手,"你看誰來了。"
走廊儘頭,張振華老人拄著拐杖蹣跚走來,身後跟著一位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明遠立刻站起身,驚訝地發現那位警察肩上扛著三級警監的肩章。
"張爺爺,這位是...?"
"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陳隊長。"老人氣喘籲籲地介紹,"我侄子...就是你生父的老同學。"
陳隊長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他握住明遠的手,力道大得驚人:"你父親的情況怎麼樣?"
"還在檢查。"明遠警惕地問,"您是為蘇婉阿姨的案子來的?"
陳隊長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不全是。我們監控周家很久了,他們涉嫌多起經濟犯罪和暴力事件。今天這次襲擊,加上你手上的屍檢報告..."他眼中閃過一絲鋒芒,"終於有突破口了。"
明遠從懷中掏出那個沾血的牛皮紙袋:"這是養母藏起來的屍檢報告原件,證明蘇婉阿姨死於鉈中毒。"
陳隊長快速瀏覽文件,眉頭越皺越緊:"這份報告當年被人為"遺失"了。周誌強在衛生係統有人。"他抬頭看向明遠,"你養母很勇敢,冒著生命危險保存了證據。"
一滴淚水砸在明遠手背上。養母這些年承受了多少?為了保護他,她不僅背負著"被強奸還養大孽種"的罵名,還時刻生活在凶手的威脅下。
"還有這個。"小雨遞上蘇婉的筆記本和張振華老人保存的證據,"蘇婉生前懷疑周誌強下毒,並收集了一些線索。"
陳隊長仔細查看每一份文件,表情越來越凝重:"這些足夠重啟調查了。"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立刻申請對周誌剛和周文濤的逮捕令,罪名是故意殺人和毀滅證據。同時搜查周家老宅,重點尋找與鉈有關的物品。"
掛斷電話,他轉向明遠:"你父親醒後,我們需要他的證詞。另外..."他猶豫了一下,"你生父的"車禍"也很可疑,我會調出當年的案卷重新調查。"
明遠胸口一熱。二十七年了,正義終於要降臨了嗎?
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病人醒了,情況穩定,但需要留院觀察。"
明遠衝進病房,看到父親頭上纏著繃帶,正虛弱地靠在枕頭上。見到明遠,李建國掙紮著坐起來:"證據...還在嗎?"
"在,陳隊長已經拿去調查了。"明遠握住父親的手,"爸,您早就知道蘇婉阿姨是被害的?"
李建國閉上眼睛,長歎一聲:"懷疑過...但沒證據。淑芬從不跟我細說,隻讓我好好照顧你。"他睜開眼,目光複雜,"直到今天...我在整理淑芬的遺物時,發現她臥室的相框後麵有個暗格..."
"裡麵除了屍檢報告還有什麼?"陳隊長敏銳地問。
李建國示意明遠從病床旁的抽屜裡取出一個老式鑰匙:"銀行保險箱的鑰匙...淑芬以她母親的名義租的,應該還有東西。"
陳隊長接過鑰匙:"哪家銀行?"
"鎮上的農村信用社。"
"我去查。"陳隊長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對了,dna檢測還做嗎?"
明遠這才想起和周文濤約定的檢測就在明天。現在這種情況...
"做,為什麼不做?"小雨突然說,"這是徹底澄清真相的機會。如果周家想在檢測上做手腳,正好抓個現行。"
陳隊長讚許地點頭:"有道理。我會安排便衣盯著檢測機構。"他遞給明遠一張名片,"有任何情況立刻聯係我。"
待陳隊長離開,病房裡隻剩下明遠、小雨和李建國。窗外,夕陽將雲層染成血色。
"爸,您休息吧,我和小雨去銀行看看。"明遠給父親掖了掖被角。
李建國卻抓住他的手:"明遠...不管檢測結果如何,你都是我兒子。"
明遠喉嚨發緊,隻能重重點頭。
農村信用社已經關門,但得知是警方調查,值班經理還是讓他們進入了地下保險庫。b217號保險箱打開後,裡麵是一個鐵盒,裝著幾樣令人心驚的物品:
一個貼著"鉈鹽電鍍車間專用"標簽的空瓶;
一封字跡陌生的信,署名"周誌強",內容是對王淑芬的威脅;
最令人震驚的是一盤微型磁帶,標簽上寫著"婉婉最後的話,1993.12"。
"這...這是錄音帶?"明遠小心地拿起那盤已經發黴的磁帶,"現在哪還有播放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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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咳嗽一聲:"我們老行長收藏古董,辦公室有一台老式錄音機..."
五分鐘後,磁帶在吱吱作響的機器中轉動起來。先是幾秒雜音,然後傳出一個虛弱的女聲——蘇婉的聲音:
"淑芬姐,當你聽到這段話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醫生說我撐不過今晚。有幾件事必須告訴你:第一,周誌強今天又來醫院了,假裝關心,實則威脅。他以為我不知道是他下的毒...但我偷偷錄下了他承認往我水裡加"料"的話,磁帶在張師傅那裡..."
錄音中傳來劇烈的咳嗽聲,然後是淑芬帶著哭腔的回應:"彆說了,婉婉,保存體力..."
"不,讓我說完...第二,小遠的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明遠",寓意前途光明遠大...第三,最重要的事..."蘇婉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微弱,明遠不得不把耳朵貼在揚聲器上,"那晚...周誌強侵犯你時說的話...他說"張振華的女人也不過如此"...淑芬姐,他侵犯你是為了報複振華,因為他發現振華和我的關係..."
錄音在這裡中斷,隻剩下沙沙的空白噪音。明遠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原來那晚的悲劇,竟是因為周誌強想報複生父和蘇婉阿姨的戀情?而養母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小雨緊緊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指冰涼如鐵。
"我們得把這交給陳隊長。"她輕聲說,"這是直接證據。"
明遠木然點頭,腦中回響著錄音中蘇婉虛弱的聲音。她臨死前還在想著給他取名,想著保護養母...而養母為了保護他,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回到醫院已是深夜。李建國睡著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卻不斷閃爍。明遠拿起來,看到十幾條未讀消息,全部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建國哥,聽說你受傷了?需要幫忙嗎?"
"周家的事彆摻和太深,對你和孩子都沒好處。"
"二十七年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最後一條寫著:"明天dna檢測取消,文濤已經離開清河鎮。到此為止。"
明遠立刻撥通陳隊長的電話,告知這一情況。
"跑得倒快。"陳隊長冷笑,"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已經在火車站扣下周文濤了,他涉嫌教唆周誌剛傷人。"頓了頓,他又說,"對了,法醫在周家老宅地下室發現了微量鉈殘留,還有一本周誌強的私人日記,詳細記錄了他如何對蘇婉下毒...這個案子很快就能結案。"
掛斷電話,明遠長舒一口氣,轉向一直守在旁邊的小雨:"周文濤被抓了,檢測取消...一切都結束了。"
小雨搖搖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不,還沒結束。對你來說,真正的旅程才剛開始。"她猶豫了一下,"明遠,現在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