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門口的梧桐葉落了一地。吳歡站在歡送隊伍中，看著劉紅兵的專車緩緩駛離。這位老書記的調令來得突然，去向是中央某部委，明升暗降的味道誰都聞得出來。
新書記趙立春的到任儀式在第二天舉行。主席台上，他與省長陳岩石握手時，吳歡注意到兩人的指節都因用力而發白。趙立春五十出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說話帶著北方口音："要打破條條框框，掀起新一輪發展熱潮！"
台下掌聲雷動，但前排的官員們都低著頭記筆記，沒人敢與陳省長陰沉的臉色對視。
散會後，潘莉攔住吳歡："明天趙書記第一站調研濱海海洋經濟示範區，點名要聽藍海科技項目彙報。"她的玉鐲在袖口若隱若現，"省委政研室派了個副主任隨行。"
"姓什麼？"
"田。陳省長的碩士生。"
示範區展示中心被連夜重新布置。吳歡檢查到第三遍時，劉紅兵突然來電："我在老地方等你。"
郊外茶舍的包廂裡，卸任書記像老了十歲。
"趙立春是帶著任務來的。"他推過一份名單，"中央巡視組收到的舉報信裡，涉及這些人的親屬。"
吳歡看到好幾個省廳領導的名字，還有陳省長的女婿。
"藍海科技是個火藥桶。"劉紅兵突然咳嗽起來，"保護好崔青林和蘇晚晴，他們...咳咳...比我們看得遠。"
回程路上，吳歡接到市委辦緊急通知：趙書記改了行程，提前兩小時到濱海。
示範區門口，趙立春的車隊比預定時間早了二十五分鐘。他下車就握住吳歡的手："久仰吳市長雷厲風行啊！"力道大得讓人生疼。
調研會上，趙立春不斷打斷彙報："雙審製？軍科院？民營企業哪經得起這麼折騰！"他指著增速下滑的數據，"就是因為這種官僚主義！"
隨行的田副主任飛快記錄著每句話。當吳歡解釋特殊保護區的必要性時，趙立春突然問："哪個領導特批的保護區？有文件嗎？"
會議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劉紅兵時期的口頭指示。
"沒有文件就按沒有辦！"趙立春拍板，"藍海科技的項目，一周內開工！"
潘莉的玉鐲突然泛出紫光。吳歡這才注意到，趙立春的秘書手腕上戴著塊特殊手表——表盤邊緣刻著細小的日文假名。
調研結束送行時，趙立春把吳歡拉到一邊："聽說你和劉紅兵走得很近？"不等回答又笑道，"年輕人要向前看。"
車隊離開後，潘莉亮出手機：田副主任剛把會議記錄發給了陳省長，備注是「趙要動吳」。
省政府常務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陳岩石省長摘下老花鏡，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濱海市堅持"雙審製"的做法，體現了對國家安全的高度負責。"
吳歡握筆的手微微發緊。這句話看似表揚，實則是把他架在火上烤。餘光裡，他看見列席會議的田副主任嘴角微微上揚。
"當然啦，"陳省長話鋒一轉，"也要注意優化營商環境。"他看向對麵的趙立春，"立春同誌在濱海調研時指出的問題，很有見地啊。"
趙立春臉上笑容不變，手裡的鋼筆卻在筆記本上戳出個小洞。會議剛結束，他就叫住吳歡："晚上七點，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省委書記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一片梧桐林。趙立春遞給吳歡一杯茶，卻不急著說話，先欣賞了一會兒秋景。
"小吳啊，"他突然開口，"聽說崔青林教授身體恢複了？"
茶水燙到了吳歡的舌尖。崔青林的"療養"狀態是最高級彆的保密事項。
"還在休養。"吳歡放下茶杯，"醫生建議靜養。"
"是麼？"趙立春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照片推過來——崔青林和蘇晚晴在軍科院門口交談的畫麵，"我有個老同學在軍科院，說崔教授的研究很有突破啊。"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顯示是昨天。吳歡後背滲出冷汗，崔青林明明應該在...
"年輕人有闖勁是好事。"趙立春突然拍拍吳歡的肩，"但站隊要站對。"他指了指牆上"全國一盤棋"的題詞，"現在棋盤換了。"
離開省委大樓時，潘莉的車悄然而至。她亮出手機：崔青林和蘇晚晴已經安全抵達北京，入住何金鋒安排的保密單位招待所。
"趙立春怎麼發現的？"
"不是他。"潘莉的玉鐲泛著紫光，"他秘書昨天去了軍科院，拿著省政協的調研函。"
車經過濱海大酒店時，吳歡看見趙立春的秘書正送幾位商人模樣的人上車。路燈下，那人手腕上的手表反射出奇異光彩——表盤側麵刻著「平成」兩個小字。
市政府黨組會上，吳歡宣布調整藍海科技項目審查流程："軍科院評估改為報備製，但增設市科技局預審環節。"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海洋局長小聲嘀咕。
"趙書記要求"打破條條框框"，我們照辦。"吳歡敲敲桌子，"但海洋生態紅線不能碰，這是陳省長強調的。"
散會後，王書記留下低聲道："張明交代了，他女兒留學是藍海科技林濤牽的線。"
"林濤背後是誰？"
"省工信委劉副主任的侄子。"王書記遞過一張銀行流水單，"平成株式會社轉賬記錄。"
吳歡正要細看，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市委辦主任氣喘籲籲："市長，不好了！趙書記批示要徹查"特殊保護區"的決策過程！"
潘莉的玉鐲突然變成深紫色。她快速發了條信息，然後抬頭："何部長來電話，要你立即進京彙報。"
窗外，一場秋雨傾盆而下。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樓的燈光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像兩匹對峙的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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