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風過後的濱海市，陽光熾烈得刺眼。市委會議室裡，空調的冷風也壓不住那股無形的燥熱。
吳歡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首位，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他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市長金天正低頭翻閱文件，看不出絲毫異樣；新任市委秘書長程蔚坐在記錄席上，指尖在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而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馬國濤則一直盯著手裡的茶杯，像是在研究茶葉的沉浮。
"關於保稅區改製方案，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吳歡語氣平靜。
金天抬起頭，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我完全讚同吳書記的意見。不過..."他話鋒一轉，"省裡剛下發的新規要求，重大經濟事項必須經過市長辦公會討論。"
會議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這是金天從中央黨校回來後，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與吳歡唱反調。
程蔚突然輕咳一聲："根據《濱海市重大行政決策程序規定》，保稅區改製屬於市委常委會決策範圍。"
她調出一份文件投影在屏幕上，"這是去年省委組織部的批複函。"
馬國濤的茶杯"哢噠"一聲放在桌上："程秘書長記性真好。不過..."他拖長聲調，"我聽說"海龍號"科考船的經費審批出了點問題？好像有筆2000萬的專項資金去向不明？"
吳歡的指尖停在桌麵。這筆錢是他特批給海洋研究所的保密項目經費，走的是特殊渠道。馬國濤不可能知道——除非有人泄密。
"馬書記。"吳歡微微前傾身體，"你是在質疑我的審批權限？"
"不敢不敢。"馬國濤擺擺手，"就是隨口一提。畢竟現在審計這麼嚴..."
金天突然插話："說到審計，市紀委最近收到幾封舉報信，反映某些領導親屬參與政府工程項目。當然，我相信都是誣告。"
吳歡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如炬地盯著金天，冷笑道：“金市長，既然是有人舉報，你不要輕易下結論，等查清楚再說。”
吳歡按下桌上的通話鍵，"趙秘書，把昨天那份材料拿進來。"
當趙誠將檔案袋放在金天麵前時，吳歡注意到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這是信訪局轉來的舉報信複印件。"吳歡語氣輕鬆，"反映保稅區某領導收受外商賄賂。巧合的是，信中提到的那家外商，正是金市長上月帶隊考察過的企業。"
金天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深夜市委大樓
吳歡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樓下馬國濤的專車駛離市委大院。三小時前，這位副書記突然"身體不適"提前退出了常委會。
"查清楚了。"程蔚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平板電腦，"那2000萬的消息是從財政局副局長李國強那裡泄露的。他是馬國濤的大學同學。"
吳歡接過平板，屏幕上顯示著李國強最近三個月的通話記錄——每周三晚上都會與一個號碼通話十分鐘，而這個號碼的注冊人是金天的司機。
"金天和馬國濤聯手了。"程蔚輕聲道，"他們想從經濟問題上打開突破口。"
吳歡將平板放在桌上："李國強有個女兒在澳洲留學吧？查查她的學費來源。"
程蔚眼睛一亮："您是說..."
"馬國濤太心急了。"吳歡望向窗外的夜色，"他忘了審計這把劍是雙刃的。"
桌上的紅色電話突然響起。吳歡接起來，聽筒裡傳來杜明的聲音："吳書記，剛截獲一條加密通訊。有人向省紀委寄了關於你的舉報材料，附帶了幾張你和"海龍號"科學家的合影。"
吳歡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話筒："照片拍攝時間？"
"三個月前，就在"海龍號"出事前一天。"
電話掛斷後，吳歡從保險櫃取出一份檔案。裡麵是金天在中央黨校期間的所有行程記錄——其中一頁用紅筆圈出了一個日期：那天本該在黨校上課的金天，出現在了三百公裡外的省軍區招待所。
而監控截圖顯示，與他同車抵達的，正是省紀委副書記劉江。
“蘇晚晴最近如何？”
吳歡問道。
程蔚微微一笑：“吳書記，您現在才想起她？聽說她可是您的好助手啊。”
“她的確有點本事，算得上人才。可惜我們濱海這個小池塘，還養不了這麼大的魚。”
吳歡不由遺憾。
按理說，他現在是濱海市委書記，一把手，要照顧幾個心腹，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國濤和金天的異常舉動，又讓吳歡不得不謹慎行事，免得落人口舌。
“蘇晚晴已經回省科技廳當處長了，她沒有向你告彆嗎？”
程蔚有些意外。
吳歡聽罷，苦笑道：“她走得這麼匆忙，肯定有她的道理。我們就不要過度解讀了。倒是你，現在已經是我的秘書長了，必須好好為我服務，要是哪天我倒下了，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幾乎成了官場的鐵律。
程蔚臉色平靜地說道：“其實我也沒打算當多大的官。碰上了好領導，就好好乾點事。要是哪天運氣不好，受人排擠，我找個清閒部門養老，我也不會覺得憋屈。”
吳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惱怒道：“你才三十幾歲，說這麼喪氣的話？”
楓風事件以後，趙立春被立案調查，陳岩石也被調走。省級領導班子麵臨著大洗牌。潘莉已經由省委常委升任省委副書記。
在省委書記、省長等主要領導還沒有到位的情況下，連潘莉也不好對吳歡承諾什麼。
程蔚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硬著頭皮等待吳歡批評。
沉默了幾秒，吳歡沒說一句話。
他的手機卻像蜂鳴似的閃個不停。一看號碼，竟然是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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