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活了兩輩子,司菀也與世人眼中的才女全然不同。
她寫不出飄逸風流的草書,不像司清嘉那般,能將山水人物畫得靈性十足,頗具神韻。
但匠氣的筆觸在繪製決勢圖時,卻顯得那麼恰到好處。
能精準定位兩岸、潰口寬度、水深、深漕等關鍵信息,沒有花裡胡哨的多餘修飾,決勢圖十分簡潔明了。
不說經驗豐富的匠人,就連太子和安平王都能看懂,可見圖繪有多清晰。
司菀衝著滿臉欽佩之色的匠人們招手,邊讓他們記住決勢圖的要點,邊道:
“按照潰口情況,須得先以木龍分散主流,優先封堵中流深漕段,沉入體積較大的埽捆,如此一來,能有效避免埽捆被洪峰衝散。
潰口兩側以竹篾網和鐵鏈固定,以免潰口寬度擴大,沉入埽捆期間,再輔以石塊,增加分量。”
等到駐守在陽縣的軍士及民夫將材料運送過來,匠人們早已明白該如何治決。
依次組織民夫砍樹分流,沉入埽捆,編織竹網。
一切井然有序。
見狀,司菀鬆了口氣。
此時此刻,即便她披著蓑衣,貼身衣物早已被雨水澆透,高高束起的發絲往下滴著水,整個人在一群健碩軍士當中,顯得纖弱嬌小。
太子看在眼裡,甭提有多心疼了。
他三兩步衝到司菀跟前,炙熱大掌按住女子肩膀,正色道:“我派人送你回陽縣驛館,接連熬了兩天,你需要休息。”
司菀搖頭:“陽縣離這兒太遠了,時間都浪費在路上,萬一工匠民夫遇到緊急情況,又有誰能處理?鄭毓辰嗎?”
太子沉默。
除了菀菀外,他確實想不到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但確實太耗心神了。
說到底,還是他太過沒用,才會讓菀菀在暴雨中受苦受累。
對上青年蘊著濃濃擔憂的黑眸,司菀握住他的手,“那不是有帳篷嗎?我換件衣服,擦洗一番,殿下幫我把風,好不好?”
太子悶悶應了一聲。
司菀攥緊帳篷,褪去早已濕透的衣裳,用熱水浸濕布巾,仔細擦身。
青年高大的背影映在帳篷上,司菀彎了彎紅唇。
“宿主,太子殿下還是很純情的,居然又流鼻血了。”
司菀:“……”
她飛快套上一件乾淨衣裳,又重新披好蓑衣,戴上鬥笠,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恰好瞧見太子仰起頭,擦拭鼻血。
係統:“嘿嘿嘿。”
火氣這麼大嗎?
腦海中浮現出先前看過的避火圖,司菀麵頰略微泛紅,以手抵唇,輕輕咳嗽兩聲。
太子沒想到司菀會出來得這麼快,仿佛被嚇到了般,俊臉滿是心虛,手足無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司菀笑得見牙不見眼。
修補潰口的過程,比司菀想象的還要順利些,耗時五日,終於告一段落。
琉河下遊的百姓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也不必承受猝然破家之苦。
看著將洪峰攔在上遊的琉河堤,鄭毓辰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司菀隻是個平平無奇的閨閣女子,即便是國公夫人趙氏所出,卻因當年抱錯,養在姨娘膝下十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