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夜生是登封龍潭溝人,有三十出頭,受雇於登封城內的棉布商梁老爺,負責在鄉下收購布匹和棉花。
他穿著灰土色短布衫,肩上搭著汗巾,額頭粘著細汗,板車停放在花樓村十字街口,搖晃著撥浪鼓,大喊道:“收棉花嘍~收棉花嘍~”
花樓村婦女聽了,趕忙出去。
有一個名叫賀秋菊的婦女,走在最前麵,急切的問:“牛掌櫃,收布嗎?”
牛夜生一臉歉笑道:“菊嫂,現在不收布。”
眾村婦聽了惱火,哀求道:“牛掌櫃,自從四月裡,就不收布,隻收棉,俺們咋換錢?”
“就是,棉是啥價,布是啥價?不收布俺們咋買鹽,買油,看病買藥?現在丁稅俺們都沒銀子交。”
“你們彆說這,我家唯一的鐵鍋,前天到箍鍋匠那,都要拿糧食換,箍鍋匠都不要我們的布!”
牛夜生詫異道:“這是為何,布匹、糧食、銀兩這都是流通貨,他沒道理不收?”
這婦女氣的掉淚:“也不是不收,之前一匹布值五錢銀子,現在他隻按三錢算,我當然不願意。用糧換我家裡吃的都不夠,家裡的銀子都是靠賣布來掙,我們現在吃飯連個鍋都沒有。”說完,越發絕望,忍不住當街痛哭起來。
其他婦女不但不暗自心裡看笑話,也是同苦同命,隻是想求牛掌櫃收布。
牛夜生歎道:“沒辦法,現在布匹的價降了,咱市麵上現在賣的都是鞏縣的布。明著和你們說,咱布店裡現在一匹布賣才賣三錢八分,我收你們兩錢,你們樂意不?”
村婦們喊道:“之前都是收四錢的!”
牛夜生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就拿糧價來說,去年此時,一兩二錢能買一石麵,自今年大旱後,現在要一兩八錢才能買到一石麵。一家五口都不夠吃一個月。除非摻點雜糧、野菜。勉強糊口一月。”
牛夜生常年走街串巷,是個很會和百姓打成一片的小販,安慰道:“以我的消息,你們現在不出手,以後手裡布匹越來越不值錢。梁老爺從四月開始到鞏縣進貨,感覺成本價每個月都要便宜個一兩分銀。”
村民們聽了更加恐慌,問道:“那我們現在給你按三錢,你能否把我們的布匹收了?”
牛夜生道:“各位大娘、大嫂,東家現在隻收棉花,不收布,你們織的布太粗,沒人買現在,梁記布店裡的布可是高支布,才賣三錢八分。”
登封少室山下穀道,秋蟀長鳴,空氣中儘是寒霜味。
有三四人推著兩輛板車,看打扮是行商之人,停在路邊喝水歇息,不遠處還有一夥流民。
其中為首的正是趙至庚。
路上有不少鄉紳打扮的人,攜家帶口,拉著板車,滿載行李,匆匆往西而去。
西邊便是轘轅關,出了關口,便是鞏縣地界。
趙至庚攔住一人:“叨擾,為何你們都攜家出關?”
攔住幾人,都不願理他,急匆匆趕路。
隻有一儒生,打量他一眼,歎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說罷,也匆匆而去。
幾人隻能繼續向東行,行至登封西門,有衙役衝來往百姓喊道:“為避李賊,酉時關門,辰時開門,速速出入!”
趙至庚給衙役塞了碎銀,免遭查驗,剛入城門,隻聽衙役喊:“你們幾個,站住!”
回頭看,衙役攔住那夥流民,罵道:“為防賊寇奸細,爾等不能入城,速速離開!”說完揮刀便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