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後,老榕樹下的景象比昨日更加熱鬨。
還不到陳平安昨天停講的時辰,樹蔭底下已經稀稀拉拉聚集了不少人。
有昨天聽得意猶未儘的老人,也有不少聞訊而來的婦人和半大孩子。
甚至一些平日裡埋頭地裡的漢子,也扛著鋤頭,在不遠處歇腳,耳朵卻明顯朝著榕樹下的方向。
大家都在等著,等著那個會講新奇故事的陳家小子出現。
陽光正好,陳平安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了村道儘頭。
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裳,小小的個子,走起路來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看到他來了,榕樹下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不少,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去。
幾個性急的孩子已經忍不住喊了起來:“平安哥來了。”
“快講故事。昨天那白蛇後來怎麼樣了?”
柳柔柔也擠在人群前麵,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小臉上滿是期待。
走到樹根下,麵對著比昨天多了一倍不止的聽眾,陳平安沒有立刻坐下。
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或好奇、或期待、或帶著些許看熱鬨神情的臉龐。
清了清嗓子,稚嫩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姨姨,還有弟弟妹妹們,昨天講的故事,大家還想聽嗎?”
“想聽。”
“當然想聽。”
“快講快講,彆賣關子了。”
人群立刻回應起來,氣氛熱烈。
輕輕點了點頭,陳平安繼續說道:“故事自然是要講的。不過…小子家裡窮,爹娘掙錢不容易。小子講故事也費口水,費力氣…”
說到這裡,話音微微一頓。
人群的議論聲小了下去,大家似乎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果然,隻聽那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認真:“所以,從今天起,小子在這裡講故事,得收錢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啥?收錢?”
“聽個故事還要錢?”
“一個毛頭小子講幾句瞎話,還好意思收錢。”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抱怨聲、質疑聲四起。
許多原本興致勃勃的臉,此刻都拉了下來。
免費聽個樂子是一回事,要掏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這個普遍貧困的村子裡,一個銅板也要掰成兩半花。
陳山和李秀他們不放心,也偷偷跟在遠處看著)聽到這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兒子惹惱了鄉親。
麵對眾人的嘩然和不滿,陳平安小臉上卻不見慌亂。
等著大家的議論聲稍稍平息,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
“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彆急。”聲音依舊平靜,“小子不是貪財。實在是家裡欠著債,爹娘愁得頭發都白了。小子想著,自己這點講故事的本事,或許能掙幾個銅板,幫家裡減輕點負擔。”
話語裡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憂愁和擔當,讓人聽著有些心酸。
“而且,講故事確實費神費力。小子每天也得花心思去想,怎麼才能講得更好聽,讓大家夥兒聽得開心。”
巧妙地將收費與自己的付出和家庭困難聯係起來,博取同情,也讓收費顯得不那麼突兀。
“至於價錢嘛…”伸出一根小指頭,“也不多。就一個銅板,聽小子講上一段。保證讓大家聽得過癮,聽得值。”
一個銅板,聽一段。
這個價格,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對富裕人家不算什麼,但對普通村民來說,也要掂量掂量。
人群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猶豫。
故事確實好聽,勾人得很。
可為一個孩子講的故事掏錢,又覺得有點…不值得?
場麵一時有些僵持。
陳平安心裡也有些打鼓,但麵上依舊鎮定。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一個銅板,不貴。老婆子我閒著也是閒著,就當買個樂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