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漸漸乾透。
陳平安將寫好的試卷仔細折好,放在一旁,心中略微鬆了口氣。
第一場考試最重要的經義部分已經完成,而且自我感覺還算不錯。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漫長的等待。
距離第一場考試結束,還有足足兩個多時辰。
這段時間,考生們可以自由安排,除了不能離開號舍,。
有的選擇閉目養神,為下午的策論考試積蓄精力。
有的則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和水,補充體力。
還有的,則依舊在對著試卷苦思冥想,試圖在最後時刻多寫出幾個字來。
陳平安沒有急著吃東西,也不打算提前交卷。
他端坐在那塊簡陋的木板凳上,表麵上像是在閉目沉思,或是檢查自己的答卷。
實際上,卻是在暗中觀察著周圍號舍裡其他考生的狀態。
這並非出於什麼不良的企圖,而是他的一種習慣。
通過觀察不同的人在相同環境下的反應,往往能對局勢和人心有更清晰的認知。
更何況,這小小的貢院號舍,便如同一個微縮的社會舞台,上演著一幕幕最真實的眾生相。
目光透過號舍木板的縫隙,悄悄地向左右兩邊掃去。
左手邊隔壁的號舍裡,坐著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
此刻,那青年正對著麵前的試卷,愁眉不展,抓耳撓腮。
手中的毛筆,在硯台裡蘸了又蘸,卻遲遲無法落筆。
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嘴裡還念念有詞,似乎在背誦著什麼,又像是在抱怨著什麼。
看樣子,這位仁兄是被經義題給難住了。
再看右手邊隔了兩個號舍的位置,情況則截然不同。
那裡坐著一位年紀稍長,約莫三十許的考生。
衣著雖然樸素,洗得有些發白,但漿洗得乾乾淨淨,一絲不苟。
此刻,他正伏在案上,奮筆疾書,神情專注無比。
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均勻而有節奏的“沙沙”聲。
從他那沉穩的坐姿和流暢的筆法來看,顯然是胸有成竹,對這經義題頗有心得。
陳平安心中暗暗點頭,這位考生,想來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
目光再往遠處延伸。
有的號舍裡,考生正襟危坐,一絲不苟地謄寫著答卷,神情肅穆,仿佛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有的號舍裡,則傳來了低低的歎息聲,顯然是對自己的發揮不甚滿意。
更有甚者,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陳平安敏銳地察覺到,有位考生正偷偷摸摸地從袖子裡往外掏著什麼東西,眼神還警惕地四下張望著。
看那動作,十有八九是想作弊。
隻是,還沒等他將東西完全掏出來。
一名負責巡場的衙役,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號舍門口。
那衙役什麼也沒說,隻是用手中那根冰冷的水火棍,輕輕敲了敲號舍的門板。
作弊的考生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渾身一抖,手中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巡場衙役麵無表情地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赫然是一張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紙條。
“跟我出來。”衙役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