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從江南回京之後,並未立刻,在朝堂上,有任何新的大動作。
他將蘇州的成功經驗,整理成冊,交由“考成司”的同僚,去按部就班地,向其他州府,推行。
他自己,則稱病數日,謝絕了所有的,宴請和拜訪。
就連皇帝的幾次召見,他也以“水土不服,偶感風寒”為由,婉拒了。
這讓京城裡,許多正在觀望的人,都有些,看不懂了。
有人說,陳平安,是在功高震主之後,明哲保身,自汙避禍。
也有人說,他是在江南,耗儘了心力,需要時間,休養生令。
隻有王進和林景瑞等少數幾人,隱約感覺到,陳平安,這隻猛虎,是在,短暫地,收斂起自己的爪牙。
他在等。
等一個,更合適的,出擊時機。
……
這日傍晚,陳平安正在書房內,研究著那份,從天機閣得來的,關於“先天道體”的卷宗。
門房,卻突然來報。
武安侯林景瑞,前來拜訪。
陳平安有些意外。
他與林景瑞,雖然在江南,並肩作戰,結下了不錯的交情。
但,林景瑞,如此晚了,還獨自一人前來,倒還是,頭一遭。
書房內,陳平安見到林景瑞時,更是愣了一下。
眼前的年輕侯爺,早已沒了往日的飛揚與神采。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臉上,也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與愁緒。
“林侯爺,你這是……”陳平安問道。
林景瑞,沒有說話。
隻是,給自己,滿滿地,倒了一杯酒。
然後,一飲而儘。
烈酒入喉,他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陳兄,陪我,喝幾杯。”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陳平安沒有多問。
他看得出,林景瑞的心裡,有事。
他隻是,安靜地,陪著他,一杯,接著一杯。
酒過三巡,林景瑞的話,才漸漸多了起來。
“陳兄,你說,這人活著,圖個什麼。”
他苦笑一聲。
“我那三叔,誠王殿下,你也知道。”
“他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也是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弟弟。”
“他這一輩子,不爭權,不攬事,隻知道,吟詩作畫,逍遙快活。在咱們這皇家,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善人了。”
“可,老天爺就是不讓他如意。”
林景瑞又灌了一杯酒。
“他什麼都好,就是在子嗣一事上一直有憾。”
“年近四十,府中妻妾成群,卻至今無一兒半女。”
“為了這事,他尋遍了天下名醫,吃遍了各種偏方,都沒用。”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前幾日,他不知從哪裡,聽信了一個江湖術士的鬼話。說是什麼,可以生精補腎,助他延續香火。”
“結果,他服下了那劑虎狼之藥。當夜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宮裡的禦醫,都去看過了。”林景瑞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一個個,都搖頭。都說,是藥石無醫,油儘燈枯,讓王府,準備後事。”
陳平安,終於明白了,林景瑞,為何如此。
誠王,是宗室裡,與他們武安侯府關係最親近的一支。
也是,長公主最疼愛的弟弟。
若誠王去了,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林景瑞,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舉起酒杯,對著窗外的月亮。
“三叔,你待我如親子。可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
他的聲音,哽咽了。
書房內,一片寂靜。
陳平安看著他,突然,笑了笑。
“林侯爺,其實,在下也粗略地通曉一些,岐黃之術。”
林景瑞聞言,猛地抬起頭,醉眼惺忪地,看著他。
“陳兄,你……你說什麼?”
“我說。”陳平安的語氣很認真的道,“若侯爺,不嫌棄在下,學藝不精。或許可以讓我去試一試。”
“說不定,另有驚喜呢。”
林景瑞,愣住了。
他看著陳平安,那張帶著笑意的臉。
他不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讓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翰林院的大學士去給王爺看病?
這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他看著陳平安那雙,平靜而又深邃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仿佛,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去相信的,力量。
而且,如今,連禦醫都已束手無策。
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一個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的心中,瘋狂地,滋生。
死馬,當活馬醫。
“陳兄。”
林景瑞,猛地,站起身。
他對著陳平安,深深地,作了一揖。
“你此話,當真?”
“當真。”陳平安點了點頭。
林景瑞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
他一把,拉住陳平安的手。
“走。”
“我們,現在就去。”
……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誠王府。
府內,一片愁雲慘淡。
下人們,連走路,都踮著腳尖。
誠王妃,也就是林景瑞的三嬸,早已哭成了淚人。
當林景瑞,拉著陳平安,闖進來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幾位,還在臥房內,商議著,如何為王爺“體麵”地準備後事的,禦醫。
為首的劉禦醫,看到陳平安,眉頭一皺。
“林侯爺,您這是?”
“這位,是陳平安陳學士。”林景瑞介紹道,“我請他,來為我三叔,診治。”
“陳學士?”劉禦醫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一個翰林學士,也懂醫術?簡直,是胡鬨。”
“林侯爺,王爺的病,已是,燈儘油枯之象。非人力,所能挽回。您,還是,節哀順變,不要再,折騰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