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黨倒台後的京城,表麵上,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但,所有身處權力中心的人都明白,這平靜的湖麵之下,正醞釀著一場,更為深刻的,變革。
這場變革的核心,便設在,都察院隔壁,一座,新掛上牌匾的衙門裡。
“吏治考成推行司”。
這個名字,又長,又拗口。
但,在京城官場,它卻比任何一個,六部衙門的名頭,都更具分量。
因為,它的主事官,是陳平安。
那個,以一己之力,扳倒了內閣首輔的,少年帝師。
衙門成立的第一天,陳平安,便公布了“考成司”的核心成員名單。
沒有一位,是朝中的元老重臣。
副使,王進。
這位上一科的狀元郎,如今,早已沒了初見時的跳脫,眉宇間,多了幾分,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
護軍統領,武安侯,林景瑞。
這位年輕的勳貴,將他麾下,最精銳的侯府親兵,都調了過來,負責整個衙門的安全。
而衙門的核心辦事人員,則是以李士林為首的,十餘名,新科進士。
他們,大多出身寒門,對陳平安,充滿了,近乎狂熱的,崇拜與追隨。
除此之外,還有三位,不起眼的老者。
他們,便是,陳平安從故紙堆裡,挖出來的那三位,落魄老吏。
精通漕運的陳老三,洞悉鹽政的張巡檢,以及,對天下田畝了如指掌的,戶部老書辦,吳先生。
這個,由新人、勳貴、寒門士子、以及技術官僚組成的,奇怪的組合。
便是,陳平安,即將用來,撬動整個大夏官僚體係的,第一根,杠杆。
……
“考成司”成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製定,“考成法”的試點方案。
書房之內,眾人圍坐一堂。
氣氛,有些凝重。
“陳大人。”李士林率先開口,他的稱呼,已從“陳兄”,變成了“大人”。
“我以為,新法試點,當求穩妥。可擇一,民風淳樸,政務簡單的,上善之縣,先行試之。如此,既可,減少阻力,也可,為後續推行,積累經驗。”
他的話,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想法。
柿子,要挑軟的捏。
改革,要從,最容易的地方,開始。
王進,卻搖了搖頭。
“我不同意。”
他指著牆上,那副巨大的,大夏輿圖。
“新法,如良藥。良藥,是用來,醫治沉屙頑疾的,不是用來,給健康之人,強身健體的。”
“要去,就去,病得最重的地方。”
“唯有,在最爛的地方,做出成效。才能,堵住,天下所有,反對者的嘴。”
他的目光,落在了,輿圖的北方。
“我提議,去北境。”
林景瑞,也點了點頭。
“我同意王兄的看法。”
“北境,九邊重鎮,皆是,軍政一體。其吏治之混亂,軍費之糜爛,早已,不是秘密。”
“若能,借此機會,整頓北境。則,不僅,能推行新法,更能,鞏固我大夏的,邊防。”
“此,一舉兩得之事。”
眾人,議論紛紛,爭執不下。
最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人身上。
陳平安。
他,一直在聽。
他,在等所有人,都說完。
然後,他才,緩緩地,站起身。
他走到輿圖前。
他的手指,在輿圖上,緩緩劃過。
越過了,那些富庶的江南州府。
也越過了,那些貧瘠的西南邊陲。
最終,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地方。
北平王,趙德芳的封地。
雲州府。
“就這裡吧。”
他的聲音,很輕。
卻讓,整個書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雲州府。
那,是北平王的,老巢。
是,整個大夏,最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地方。
北平王,在那裡,經營數十年。
整個雲州府的,文武官員,皆是,他的門生故舊。
去那裡,推行新法。
無異於,虎口拔牙。
“陳……陳大人。”李士林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這……這,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不冒險。”
陳平安搖了搖頭。
“這,是唯一的,選擇。”
他轉過身,看著眾人。
“諸位,要明白一點。”
“我們這次,要對付的,從來,都不是那些,地方上的,小魚小蝦。”
“我們要對付的,是,那些,隱藏在背後,阻礙新法,動搖國本的,大鱷。”
“而北平王,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條。”
“與其,等他,來找我們麻煩。”
“不如,我們,主動,去找他的麻煩。”
“這,叫,敲山震虎。”
他看著眾人,那依舊,有些疑慮的眼神。
他,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你們以為,我們,真的,隻是去,查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