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視一笑,雨聲淅瀝,襯得四周愈發寂靜。
遠處,運河水麵忽地泛起漣漪,似有什麼東西在水下穿行。
花沐不動聲色地折扇一展,扇骨間寒芒隱現:“說起來,給王震的頭發上編辮子,是你家念瑤的主意,還是你的?”
孫路低頭整理藥囊,袖中藥香浮動,掩住了風中飄來的一絲腥氣:“自然是她自己想的。”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過那條七彩蜈蚣...是我給的。”
花沐大笑,笑聲在雨夜中格外清朗,卻莫名透著一絲鋒銳:“難怪他連夜進宮告狀,說有人要謀害朝廷重臣。”
孫路抬眸,目光越過花沐肩頭,望向明炎殿的方向,語氣依舊溫和:“告狀?他怕是沒空。”
花沐笑意微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折扇上的星紋:“是啊...今夜,誰有空呢?”
雨幕深處,明炎殿方向忽地傳來一聲沉悶的鐘響,震得水麵波紋激蕩。
孫路輕輕“嘖”了一聲,從藥囊中取出一粒朱紅色的丹丸,隨手拋給花沐:“含著,彆咽。”
花沐接過,丹丸在掌心滾了滾,竟是一顆裹著糖衣的梅子,內裡隱約透出一點金芒。
他挑眉:“這次沒騙我?”
孫路微笑,眼底卻幽深如潭:“騙你作甚?畢竟...”
他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待會兒還要你替我擋刀呢。”
花沐哼笑,將梅子丟入口中,甜味瞬間在舌尖炸開。
“你啊...算計到我頭上了?”他眯起眼,冰藍的瞳孔映著雨夜,像是封凍的寒潭終於裂開一絲縫隙,“那你算算,我們幾個老東西,誰會第一個死?”
孫路笑而不答,隻是慢悠悠地攏了攏衣袖。
腕間相思子無聲蠕動,暗紅如血。
雨滴砸在花沐的隔雨陣法上,濺起細小水霧。
花沐的目光在那串暗紅珠子上停駐片刻,又移向運河濃得化不開的霧氣深處。
濃霧裡,仿佛蟄伏著無數無聲的窺探。
“念瑤今天傳信說,”孫路慢悠悠地開口,指尖不經意般拂過一顆相思子,內裡的蛇瞳受驚似地滲出更濃的黑血,又被他悄然用金粉壓住,“在白家的家族試煉中取得了第五名。”
他語氣輕緩,像在談論最尋常不過的家常。
花沐體內殘存的寒意讓他呼吸間仍帶白霜,他扯動嘴角,冰藍眼底充滿暖意:“我家洛洛,可是第一呢。”
“嫣兒第五,蕊兒第三。”
他們的對話,與這片死寂的夜晚毫不相乾。
“白家年輕一代子弟你倒是都投資了。”
“白歆那小丫頭自小就和嫣兒玩得來,白清也是時不時和蕊兒一起出去遊曆。”
“隻有白墨...”花沐笑著搖了搖頭,“比他爹還呆。”
“以我的眼力,看不清他的命數。”
孫路輕笑一聲,袖袍微動,幾不可聞的“沙沙”聲從岸邊某處汙濁的泥水裡響起,迅速消失,“至少...他對你家丫頭的感情是真的。”
“彆說是你...玄叔似乎都看不透那小子的命數。”
他猶豫了一下,“洛神閣的那簪子,讓他們...多加二兩霜紋銀吧,順便,煩請師傅在手工上多費費心。”
“霜紋銀?”花沐一怔,立刻明白:“怎麼,念瑤終於嫌你給的護身符不好看了?”
他說的護身符是指孫路常給女兒的那些暗藏玄機的藥玉或符籙。
他看著孫路腕間那些湧動暗色的相思子,聲音低沉下來,“還是...覺得不夠分量?”
“唉...從浮明城送去的護身符,很快怕是真的不夠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