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夫子撫須笑道:“高刺史但說無妨。”
高楷誠懇道:“夫子想必知曉,家父去世不久,我於倉促之間繼任,威望不足,時常惶恐不安。”
“前些時日,又遭逢薛家大軍圍困,費儘心思方才僥幸退敵。”
“隻是,府中人才凋零,以至於無人可用。夫子桃李滿園,還請舉薦幾位賢才出仕,我必掃榻相迎,委以大任。”
“他日若能成事,必不忘夫子恩德。”
他起身長揖到底。
“卻要叫高刺史失望了。”荀夫子搖頭道,“我院中弟子,一心隻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
“且學藝不精、才德欠缺,貿然出仕,恐怕拖累高刺史大業。”
高楷心中一沉,這是明晃晃的拒絕,所謂的學藝不精、才德欠缺,不過是托詞。
他不甘心地再三懇求,隻是,任由他磨破嘴皮子,荀夫子仍然巋然不動。
高楷微微皺眉,悄然向他頭頂看去,卻是吃了一驚。
隻見一絲絲青氣結成慶雲,正中心點點紅光形如蓮花;又有清光流轉,如簷下滴水絡繹不絕。
這氣運顯化,和他從前所見大為不同。隱隱有一股道韻滋生,合乎於天地。
這荀夫子雖身在塵世凡俗之中,卻有一種“大隱隱於市”、飄然世外的獨特氣質。
高楷恍然大悟,這人竟是道門練氣士、修行中人。
難怪氣運與眾不同,又能令百花逆反時節開放,必然是以法術催發生機所致。
隻是,一個道門練氣士,不在山中清修,反而深入紅塵,廣收弟子。觀其言行,並不懼因果糾纏。
背後所圖之事,一定不小。
高楷驀然想起一則流傳甚廣的讖語,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叮!”杯盞相擊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荀夫子正端著茶杯,輕輕叩擊。
高楷心中明悟,這是送客之意。他沒有糾纏,直接告辭離開。
修行之人,大多看重自身感應。一旦認定之事,輕易不會更改,否則有違自身道途。
這荀夫子拒絕向他舉薦人才,說明並不看好他。糾纏下去,沒有絲毫意義,反而令人生厭。
他走出院門,不禁苦笑,此番出師不利,隻能失望而歸了。
然而,壞消息總是接踵而至。
那出使三縣的裴季,不僅遊說失敗,甚至被割了一隻耳朵,狼狽不堪。
高楷勃然大怒:“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好心派人勸降,既往不咎。這三縣不思感激,竟敢割耳羞辱我,狂妄自大。”
“既然如此,那便戰場上刀兵相見,一決生死!”
“遵令!”梁三郎大聲道,主辱臣死,主帥受辱,他這個家將更加氣憤,恨不能即刻發兵。
“刺史大人慢來。”裴季期期艾艾道,“割我耳者並非三縣明府,而是那隴山賊寇——宗重樓。”
“此人率領數萬賊軍,攻破三縣,大肆劫掠。我一時不慎落入其手中,這才遭受折辱。”
“什麼?”梁三郎驚駭失聲,“竟是此人?”
高楷頗為疑惑。
梁三郎連忙說道:“郎君有所不知,這宗重樓自稱隴山王,擁兵無數,縱橫隴右、河西兩道,來去如飛。”
“就連坐擁十萬大軍的薛矩也奈何不得,隻能任由其肆虐。如今他越發驕橫,無人可製,便在隴山一帶稱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