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蘭、洮二州交界處,安樂縣外,正有一支兵馬緩緩前行,旌旗招展,一個個“薛”字迎風飄揚。
領頭之人穿著黑甲,身材壯碩,正是薛仁果。
他冷眼盯著前方小城,忽然嗤笑一聲。
“我那好弟弟,實屬廢物,區區小城寡民,兵馬不過千數,竟然在金城損兵折將,更是丟了性命。”
“如此愚蠢,死便死了有何可惜。偏偏父親咽不下這口氣,一心想給他報仇,壓著我領頭來攻。”
“豈不知:殺雞焉用牛刀?”
身側一年輕將領低聲道:“少將軍,不可大意。”
“蘭州高楷頗有智謀,不僅反敗二公子,更剿滅大寇宗重樓,儘得其財貨、兵馬,如今少說有兩萬之眾,實力大增。”
“那又如何?”薛仁果嗤之以鼻,“他不過是一個陰溝裡的鼠輩,隻會使些陰謀詭計,卻不敢堂堂正正應戰。”
“即便他擁兵兩萬,我隻率三千輕騎,必可戰而勝之。”
“傳令下去,疾速行軍,一鼓作氣攻下安樂,直奔金城,斬殺高楷。”
那年輕將領名為狄長孫,奉命輔助薛仁果,聞言忍不住勸道:“少將軍,此舉太過魯莽。”
“我軍日夜趕路,將士們疲憊已極,安樂雖小,若要強攻,平白增添傷亡。”
“不若稍作歇息,生火造飯,待體力恢複些許,再下令攻城也不遲。”
“聒噪!”薛仁果怒喝一聲,“我軍足有五萬,便是強攻又如何。這些個泥腿子不過是路邊的雜草,滿地都是,有什麼可顧慮的。”
“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傳令下去,一個時辰內,給我攻下安樂。”
“否則,休怪我無情。”
狄長孫咬了咬牙,不得不應道:“是。”
他素來知曉薛仁果心性手段,最是桀驁不馴、言出必行,便是薛矩也難以壓製。
他若敢說一個“不”字,必然人頭落地。
無奈,他隻能從命,正要率領一支偏軍,前去攻城。
“得得!”驀然,馬蹄聲響起,一員小校飛奔而來,滾鞍下馬。
“稟少將軍,岷州羌人鐘昆侖反叛,殺了您委任的州縣官吏,嘯聚山野,波及大半個岷州,情勢危急。”
“大膽!”薛仁果怒不可遏,“我已是厚待羌人,這鐘昆侖卻不思感激,降而複叛。”
“不殺此僚,我誓不為人。”
狄長孫連忙勸道:“少將軍,岷州窮山惡水之地,民風剽悍,羌人皆是悍不畏死。”
“少將軍須得懷柔安撫,不可一味殺伐,以免反叛之事愈演愈烈。”
“夠了,休要再說。”薛仁果滿臉不耐煩,揮手道,“羌人畏威而不懷德,唯有多殺些人,才可以震懾宵小之輩。”
“往日是我太過寬縱,殺得不夠,這才讓他們蹬鼻子上臉,以為我軟弱可欺,爬到我頭上作威作福。”
“我領中軍回去鎮殺,你率兵攻城,倘若敗陣,便拿頭顱來見我!”
他不待多說,撥馬轉身,馬鞭猛然一甩,一騎絕塵而去,身後一眾兵馬急忙跟隨。
狄長孫阻止不及,忍不住歎息一聲:“少將軍嗜殺成性,又聽不進勸諫,恐怕大禍將至。”
他沒有遵令立刻攻城,反而下令休憩,生火造飯。
常年混跡軍伍,他深知不能逼迫兵卒太甚。若是人人腹中饑餓,肚子空空,不僅戰力堪憂,還會產生怨氣。
一旦軍心嘩變,不要說攻城,甚至不攻自潰。
他遠望安樂縣城,暗自憂慮自身處境。
在薛仁果麾下效力多時,他已看出此人並非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