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軍情,同樣傳至城外李軍大營。隻是與兩人大喜截然相反,李晝乍聞此事,幾乎以為身在噩夢之中。
“一派胡言,叔父久經戰陣,老成持重,怎會大敗身亡?”
“你莫不是虛言誆騙於我,或是中了高楷詭計?”
李晝勃然大怒,額頭暴起青筋,一把抽出佩劍,就要將這危言聳聽的斥候,砍成兩段。
“主上且慢!”劉文敬連忙勸阻,“主上驚痛之心,我等亦然感同身受。”
“隻是殺卒不祥,萬不可自毀英名。”
可惜,往日裡虛懷若穀、從諫如流的李晝,此刻已然出離憤怒,不顧勸阻,一刀將那斥候梟首。
“咚!”鬥大頭顱滾落在地,鮮血飛濺,濺了李晝滿臉。
受這血腥氣一激,他方才如夢初醒,手一鬆,“鏗”然一聲,長劍跌落在地,驚得帳中眾人麵色煞白。
不待他們回神,李晝卻跪倒在地,以頭搶地,嚎啕大哭起來。
“叔父!”
李晝自幼喪父,由李元和這個叔父撫養長大,教導為人處世之道,兩人情同父子。
李元和也是李家之中,除他之外,另一個擎天之柱,知軍事,通治政,文武兼備。
此刻,驟然聽聞李元和兵敗自殺,怎不讓他悲痛欲絕?
“主上節哀,萬望保重身體,不可悲傷過甚,以免軍心大亂。”劉文敬低聲勸說。
李晝卻充耳不聞,仍然伏地大哭。
楊猛眉頭一皺:“主上,老將軍慘死,我等為他報仇雪恨便是,何故哭泣不止,作婦人之態?”
李晝聽聞此言,哭聲稍減,哽咽道:“我親緣微薄,自小仰仗者唯有叔父一人,如今他竟然舍我而去,我怎能不痛心疾首?”
對他而言,李元和不僅如父親一般,給予他諄諄教誨。更是他的後盾,給他保駕護航,這才讓他心無旁騖,創下偌大基業。
李元和一朝身死,便是這基業,坍塌了東南一角,頃刻有覆滅之危。
竇儀默然許久,忽然開口道:“主上,楊將軍言之有理,當務之急,並非悲傷哭泣,而是重整旗鼓,為老將軍報仇雪恨。”
“若此事遭受高楷利用,進犯我等州縣,豈不是傾天之禍?”
李晝陡然一驚,麵上悲痛之色即刻掩去,緩緩點頭道。
“你所言有理,叔父死於高楷詭計之下,本是我輕敵大意、小瞧高楷的過失。”
想到這,他又是一陣悲從中來,不得不強行忍住,繼續說道。
“此前,我安排叔父圍攻疊州,籠絡王威進犯河州,便是為了聲東擊西,誘使高楷分兵三處,首尾難顧,以掩護我等攻取蘭州。”
“卻不曾想,那高楷早有預料,竟識破這一番算計,更將計就計,導致叔父遭遇不測……”
“為今之計,再不可小看此人用兵之能,唯有大敗其主力,擒而殺之,才能一泄我心頭之恨!”
這一番話,直言自身之過,毫不掩飾推諉,又迅速恢複理智,思考起反擊之策,當真是英明之主。
通玄道人看在眼中,也覺欣然,不禁感歎師門真人慧眼如炬。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李晝自起兵以來,未嘗一敗,前番卻敗在高楷手上。”
“原以為他必然頹喪一時,不曾想頃刻振作,策劃此次突襲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