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羨之出身太原王氏,見識廣博,豈不知這王威,已是大廈將傾、危如累卵。
高楷已據十州,裹挾浩蕩之勢,民心所向,豈是王威這無能之輩可擋?
若要頑抗,不過身死族滅,為天下笑。
若要和,卻又懲處探馬,自欺欺人。
如此首鼠兩端,著實令人不恥。
身側,安興仁聽聞此事,既喜又憂。
他早已有投靠之心,搏一場權勢富貴,如今,眼見高楷聲勢愈盛,不禁急切起來。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番簡單道理,他可心知肚明。
高楷一路大勝,必有賢才猛將來投,濟濟一堂,屆時,豈有他容身之處?
若不在他尚未一統隴右道之前投靠,怕是為時已晚,被人捷足先登。
想到這,他心思一定。
待王威下令散去,他與王羨之同行,悄聲道。
“王公以為高楷如何?”
王羨之不假思索道:“英武果敢、用兵如神、又禮賢下士,當為世間明主。”
他轉念一想,問道:“興仁,你可是動了投靠之心?”
“正是。”安興仁直言不諱道,“不瞞王公,我早有此意,奈何王節度不允,隻得在湟水盤桓。”
“然而,機不可失,倘若等到高將軍兵臨城下,豈不是悔之晚矣?”
“我欲即刻前往蘭州,投奔高將軍。縱然與王節度交惡,也在所不惜。”
王羨之感歎道:“王威大勢已去,欲棄暗投明者,何止興仁你一人?”
“這滿城之中,哪個不想輔佐明主,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興仁此去,正當其時,必能得以重用。”
安興仁見他讚同,不禁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我與王公當為知己。”
“王公出身世家,文采斐然,又善於理政安民,何不隨我同去?”
他正想拉上這位好友,共舉大事。
然而,王羨之搖頭道:“我闔家老小、田莊鋪子,皆在鄯州,怎能輕易舍去?”
“有負興仁美意,便不與同行了。”
他為一族之長,自負顏麵,不願送上門去,讓人輕視。
即便要投靠,也需獻上一大功,彰顯能耐,謀得重用。否則,寧願在府中安坐。
以他太原王氏威名,誰敢不以禮相待?
安興仁見他心意甚堅,知曉勸說無用,隻得頷首。
“我若得高將軍看重,必為王公美言。”
王羨之拱手道:“興仁好意,我便卻之不恭了。”
他心中感慨,原以為粟特族人大多粗鄙,不服王化。
誰曾想,這安興仁身為一介商賈,卻知書識禮,見多識廣,又待人真誠,竟勝過諸多漢家文士。
即便他自詡才華出眾,也不得不佩服。
禮尚往來之下,二人早已傾心結交。
“興仁,王威強留你在此,怕是盯上你家巨富,欲巧取豪奪。”
王羨之肅然道:“事不宜遲,你當速速離去,以免遭遇不測。”
安興仁亦有同感,頷首道:“王公所言甚是,我已將錢財安置妥當,隻需喬裝打扮一番,出了城門,便可順勢脫身。”
王羨之笑道:“如此甚好,預祝興仁早日投靠明主,得償所願。”
安興仁躬身一禮:“托王公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