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威掃了興致,待眾人退去,獨自一人安坐,麵沉如水。
“阿耶!”驀然,屏風之外轉出一個年輕公子,麵貌俊秀,文質彬彬,正是王威獨子王騰。
“騰兒來了,坐吧!”王威麵露笑意,“今日可得了好詩?”
他年過四十,方才得一子,向來愛若珍寶,捧在手心,延請大家教導。
王騰也不負所望,文采飛揚、滿腹經綸,常得大賢誇讚,稱其文曲星下凡。
王威一向引以為傲,視為麒麟兒。
“叫阿耶失望了,今日未曾作詩。”王騰搖頭道,“兒聽聞府中傳言,高楷已占據十州,聲勢大盛。”
“阿耶可有何對策?”
王威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霾,轉而笑道。
“騰兒你專心學業即可,無需為這等瑣事煩心。”
王騰見他緘口不言,心中無奈,隻得拱手告辭。
待他離去,王威麵色陰沉:“將府中嚼舌根子之人,儘數杖斃。”
“再有人敢於騰兒麵前聒噪,我唯你是問。”
“是!”管事聞言一個哆嗦,慌忙應下。
王威沉思良久,驟然揮筆寫下一封書信,囑咐道:“將此信送至涼州姑臧,務必交予河西道節度使張雍。”
“是。”一員傳訊兵卒領命而去。
“遠水解不了近渴,朝廷越發衰微,指望不上。”
王威喃喃自語:“為今之計,若要遏製高楷,唯有交好張雍,引他西涼鐵騎攻取蘭州。”
“這隴右道,必能重歸掌控。”
“可恨李家二人,這般不堪,區區數月便儘數敗亡,讓我諸多謀劃,付之流水。”
世人皆道王威老邁昏聵,實則他心知肚明,自己不通兵事,又已年老,無力鎮守這偌大的隴右道。
唯有偏安一隅,審時度勢,遠交近攻,不令一家獨大,方能存身至今。
如今,高楷全據十州,聲勢駭人,憑他一人之力,難以製衡,唯有引張雍入室,借刀殺人,他才可坐山觀虎鬥。
隻待二人兩敗俱傷,他便可從容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想到妙處,王威仰頭大笑,一張老臉,滿是得意。
……
天佑十一年,十一月。
高楷率領大軍,回返金城。
此番他連戰連勝,聲名遠揚,城中軍民皆與有榮焉,夾道歡迎,可謂萬人空巷。
至前堂,高楷召集府中文武,商議軍政。
眾人齊聲拜道:“恭賀主上,一戰功成,全據十州之地。”
高楷淡淡一笑,揮手道:“不必多禮,此次出征,仰賴諸位夙興夜寐,處置政事,安撫民心,督運糧草輜重。”
若無一個穩定的大後方,他也無法在前線連戰連捷,此為相輔相成、齊心協力的結果。
眾人拱手再拜,高楷肅然道:“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賞罰分明,方才是長久之道。”
“周順德?”
“臣在。”
“今授你為渭州刺史,望你不負軍民,儘忠職守。”
周順德連忙下拜頓首:“謝主上。”
他一時喜不自勝,一介白衣書生,出仕不過區區一年,便高居四品大官,著實令人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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