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登上一座閣樓,放眼望去,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倒是一幅好光景。
然而,鳴水城四方城門,一道道黑影交錯,一步一步邁入外城,填滿大街小巷,仿佛一滴滴墨水暈開,將銀白月色,一點一點染成漆黑。
一道道陰氣,倏然彌漫開來,凝成一絲絲冰霜,三千兵卒不由渾身戰栗,冷汗直流。
高楷沉聲喝道:“速速結成軍陣!”
令旗搖動,傳訊兵卒奔走叫嚷。
須臾之間,三方城門外,各一千兵卒,呈半圓形排列,中間凹下,兩翼突出,形似月牙。
一個個持刀執槍,將這月牙鑲嵌上利齒,無形中,殺氣凜然,仿若一道屏障,將一縷縷陰氣,阻隔在外。
“偃月陣?”謝無逸眼眸一亮,“集合天時、地利,以此軍陣,聚斂眾人血氣,戮力同心。”
“高郡公,果然用兵大家。”
高楷淡笑道:“我這些兒郎,隨我征戰沙場,見慣生死,尚且不懼鬼卒一時侵擾。”
“然而,人力有時儘,這不過權宜之計。”
謝無逸搖頭:“高郡公自謙了。”
“眼下雖隻有三千人,卻勝過數萬雄師。”
說話間,數千鬼卒,繞過東、南、北三門,從西門進入內城。
高楷定眼一觀,這些鬼卒身披黑色麻衣,頂戴白襆頭,手中持刀,麵色煞白,雙眼無神,轉動間,仿佛齒輪。
一個個訓練有素,仿佛無形之中,有人指引,徑直往縣衙行來。
黑煞氣陡然蔓延,彌蓋整個內城,一縷縷血光,將月色染得猩紅。
高楷眼神一凝:“這些鬼卒,三魂不存,唯有七魄尚在,難怪毫無神智,隻剩下身體本能。”
謝無逸頗為詫異:“郡公慧眼如炬。”
“仙都派不知施展何方邪術,驅散三魂,禁錮七魄於體內,煉成這等殺人利器。”
“更駭人的是,鬼卒身攜屍毒,可以傳染,仿佛疫病一般擴散。”
“唯有清除源頭,方能一勞永逸。”
“隻可惜,下官學藝不精,揪不出幕後真凶。”
高楷蹙眉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今日種因,來日必有果。”
待數千鬼卒進入內城,高楷一聲令下,將西門關閉。
由此,鬼卒皆盤踞在西麵一角,呈扇形排開,循著活人的氣息,四處出擊。
謝無逸麵露焦急,心中暗道不妙,為何郡公背後高人,還不指點迷津,糾出鬼將?
莫非,這鬼將修為如此了得,竟瞞過高人法眼?
正惴惴不安時,忽聞高楷朗聲道:“拿弓箭來。”
“是!”夏侯敬德呈上一把神弓。
這弓通體金黃,以山桑為身,檀為弰,鐵為槍膛,麻索係劄,絲為弦,可遠射三百步。
乃是宇文凱費儘心思,專門為高楷研製。
一直以來,未能動用,今夜,倒是派上用場了。
謝無逸讚一聲寶弓,忽而疑惑道:“郡公可已知曉鬼將在何處?”
高楷但笑不語,猛然彎弓引箭,瞄準城下一卒。
“咻咻咻!”霎時間,三箭齊發。
內城北麵壁角,一員鬼卒悄然張望,形貌與餘者彆無二致,然而,腦海中思緒電轉。
“今夜必能絞殺三百殘民,拿下鳴水城,以此為陣眼,布設陣法,侵奪天地生機,逆轉陰陽,打開鬼門關,引百鬼夜行。”
“師門大計,我若能完成,必得掌門看重,傳授無上神通,成仙得道,嘿嘿!”
正喜滋滋,一抬頭,忽見弓如滿月,箭似流星,徑直向他射來。
這鬼將陡然一驚,慌忙側身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