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高楷點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隴右、河西、山南西三道,雖有三十六州,卻久經戰亂,人丁稀薄,尚且比不上劍南一道,遑論中原、江南這些人口稠密之地。
而氣運之道,在於集眾。
麾下軍民不足之時,強行進封高爵,必將根基不穩,稍有不慎便是天傾地覆。
似張雍、朱劫等人,便是前車之鑒。
楊燁笑道:“既如此,先取劍南道,無可爭議。”
畢竟,劍南道人口眾多,而京畿道經突厥大軍,劉競成兵馬,輪番肆虐,死傷慘重,早已不複鼎盛之時。
“就依此言。”高楷頷首。
此事定下,眾人俯首聽命。
不過,眼下農時將近,不宜大動乾戈,暫且擱置起兵之議,待來日再行商榷。
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時分,眾人告退,高楷回轉後宅。
春暉堂中,燈火通明,丫鬟仆役們奉上晚膳,張氏、楊皎、敖鸞等候多時。
高楷心中一暖,加快腳步進了堂中,一撩袍袖,下拜道。
“兒見過阿娘。”
“阿娘身子可好?”
張氏連忙扶起,笑道:“為娘一切安好,不必擔心。”
高楷頗為自責:“孩兒不孝,常年出征在外,未能陪伴在側。”
“勞您牽掛,日夜懸心。”
他心中感慨,阿娘雖然從來不說,他卻知曉,每逢他出征,阿娘必夜不安枕,放心不下。
為此,日夜供奉菩薩佛祖,早晚燒香,祈盼他平安回返。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著實叫他時時感懷,常常自責。
張氏聞言,險些落下淚來,一迭聲道:“地上涼,快起來。”
“阿娘在府中好吃好喝,清閒自在,又有你媳婦,鸞兒、穠哥兒陪著,再順心不過。”
“倒是你,為這份家業殫精竭慮,輾轉奔波,既要上戰場廝殺,又要治政安民,著實辛苦,又清減不少。”
“這次回來,可得好好補補,莫要太過操勞,傷了身子。”
她絮絮叨叨,反複叮囑,高楷一一聽了,連連點頭。
半晌後,張氏回過神來,笑道:“瞧我,老了,這般嘴碎,嘮叨得沒完。”
高楷鄭重道:“阿娘莫說此話,母親關愛兒子,乃天經地義。”
“不止我,你媳婦、穠哥兒、鸞兒,可都盼著你回來呢。”張氏笑意愈深。
高楷看向楊皎,溫聲道,“數月未見,夫人可好?”
“妾身諸事順遂。”楊皎柔聲回言。
兩人相視一笑,自有一份溫情默契。
“哇!”驀然,一道驚天動地的哭聲響起,充塞整座暖閣。
敖鸞打趣道:“穠哥兒見他阿耶隻和祖母、阿娘說話,卻不理會他,定是吃醋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皆笑。
高楷神色鬆弛,從乳母懷中接過穠哥兒,掂量一番,柔聲道:“穠哥兒重了許多。”
張氏笑道:“你一去數月,穠哥兒自然重了。”
說來有趣,穠哥兒本是哭得震天響,任憑乳母怎麼哄也無動於衷。
此刻,在高楷懷中,卻即刻止住哭聲,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小眉頭微微皺著,仿佛在好奇,這人是誰。
高楷小心翼翼控製著力道,嘴角不自覺揚起,常年殺伐彙聚的煞氣,陡然散去。
父子倆對視片刻,高楷忍不住點了點穠哥兒小鼻子,笑問:“瞧什麼呢,不認得阿耶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