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柳景隆拱手道:“氣大傷身,還請大王暫熄雷霆之怒。”
董澄盛怒難消:“所謂關中六大族,五姓七望,皆是左右逢源之輩,數姓家奴。”
“孤委以重任,百般拉攏,其等卻恩將仇報,毫無禮義廉恥。”
“叫孤如何息怒?”
此話一出,殿中群臣皆麵露異色——他們大多是世家大族出身,大王莫非指桑罵槐?
董澄驚覺失言,連忙轉移話題:“高楷現在何處?”
小黃門躬身道:“劉競成強攻潼關,高楷正與他僵持。”
董澄麵色稍霽,這倒是難得的好消息。
高楷被纏在潼關,他便有緩衝餘地,可設法挽回大局。
他們環顧群臣,沉聲道:“潼關天險易守難攻,劉競成一時半會,怕是攻打不下。”
“為防高楷分兵來攻,諸位可有良策?”
群臣默然不語。
半晌後,正當董澄怒火上湧,尚書右丞裴處厚拱手道。
“大王,高楷與劉競成在潼關對峙,一時三刻必然分身乏術。”
“不如另請援軍,破解僵局,挽救長安。”
“哦?”董澄驚訝,“何來援軍?”
須知,他手下唯一一支兵馬,便是城中千牛、監門二衛,斷不能輕動。
至於薛衍,困在同官,與高楷部將僵持,也無法指望。
裴處厚從容道:“大王不如聯絡魏帝,請他出兵夾攻高楷。”
董澄尚未開口,階下一人倏然冷笑:“裴尚書此話,太過天真!”
“石重胤貪婪成性,若無利益,他怎會出手相助?”
這人卻是秘書監楊行本。
裴處厚笑道:“空口白牙,自然說不動他。”
“不妨許之以重利,叫他心甘情願上鉤。”
“何方重利?”董澄迫不及待問道。
裴處厚一字一句:“割讓鄜、坊、丹三州,贈予石重胤。”
短短一句話,石破天驚,整個立政殿猶如炸開了鍋,群臣議論紛紛。
“不可!”楊行本第一個反對,“割讓疆土,乃是奇恥大辱,絕不能施為。”
“傳揚開來,我等皆成笑柄。”
盧思管緊隨其後,同樣反對:“裴尚書此舉,置大王顏麵何存?”
群臣鼎沸,紛紛斷然否決,甚至不乏破口大罵者,聲稱裴處厚其心可誅,建言董澄將他治罪。
裴處厚麵對群情洶湧,卻怡然不懼。
他直起身體,一一環視眾人,直到人人低下頭去,方才開口。
“割讓三州,不過權宜之計。”
“爾等豈不聞: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石重胤,無能之輩,暫時給他三州,日後也可取回來,易如反掌。”
“相反,高楷才是心腹大患。”
“若不趁機將他擊敗,退出關中,誰可領兵與他抗衡?”
“盧相公可以麼,還是你,楊行本,抑或,柳尚書?”
他伸手一一指向群臣,所過之處,無人敢對視。
一時間,群臣皆啞口無言。
良久之後,董澄大笑一聲,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
“裴卿之言,正合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