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懿眉頭緊擰,麵色忽明忽暗,半刻鐘後,他徐徐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終究免不了這一步。”
孟大師眼簾低垂:“自古以來,新舊交替,改朝換代,都免不了這一遭。”
“大王切莫瞻前顧後,猶豫不決,須知,良機稍縱即逝,若不當機立斷,隻會淪為他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皇甫懿麵色沉凝:“良機何在?”
“微臣奉命,已暗中收買千牛衛將軍高涵。”
“有他相助,打開宮城正門,迎我軍進宮,徐豪插翅難飛。”
皇甫懿攥了攥手掌,仍舊猶疑不定。
孟大師上前一步,提高聲音:“大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您不顧我們這些文臣,將士,也該想想自己,以及魯王府闔府老小。”
“先動手,足有八成勝算。晚一步,讓徐豪掌握先機,屠刀一揮,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皇甫懿眼神一凝:“天子,有德者居之。”
“天命既然眷顧,我何惜此身。”
“大王英明!”
孟大師喜不自勝,卻聽皇甫懿長歎一聲。
“啖鬼悍勇,弓馬嫻熟,若他不輕敵冒進,助我攻入皇宮,至少可再添一成勝算。”
“張將軍魯莽衝動,他若得知此事,難免泄露,反倒不美。”
“軍中諸將雖武力不及,但人多勢眾之下,也無需可惜他一人。”
皇甫懿倏然想起一事:“玄虛上人早有預料,不可南下爭鋒,想來,啖鬼被擒,必然應了此話。”
孟大師不喜道士和尚,本想反駁,卻硬生生咽下話頭,附和道。
“玄虛既有預料,大王切不可逗留在此,否則,高楷施展詭計攻入城中,那就萬事皆休了!”
皇甫懿渾身一顫:“此話有理。”
“傳我令,立即班師回朝。”
“瑕丘城便由孔德齡鎮守,想來,高楷不會殺他。”
“遵令!”
濃濃夜色之中,城門悄然開啟,人銜枚,馬裹蹄,過了護城河,往齊州進發。
縣衙中,孔德齡正點燈熬油,跪坐在桌案旁,奮筆疾書。
這時,房門悄然打開一條縫隙,一名皂班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聲細語。
“孔參軍,魯王班師回朝了,留下一封文書,請您一觀。”
“什麼?”孔德齡手一抖,一滴墨汁暈染開來,將封麵上“五經正本”四個字混淆。
“魯王班師回朝,怎會如此?”
“卑職不知。”皂班低眉斂目,隻把文書高高舉起。
孔德齡接過一觀,隻覺荒謬。
白日裡,魯王口口聲聲,誓與瑕丘城共存亡。
他還讚歎魯王氣節,沒想到,這麼快便原形畢露了。
“他從未想過堅守瑕丘,一切隻是掩人耳目,迷惑我等罷了。”
看著文書中所說,班師回朝向陛下求援,讓他代為兗州刺史,阻擋高楷。
孔德齡隻覺萬分刺眼。
“大敵當前,置全城百姓於不顧,隻管自己逃命,無恥!”
皂班嚇了一跳,孔參軍素來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不知文書中所言何事,竟讓他大動肝火。
“魯王何時出發的?”
“就在一刻鐘前,特命卑職巡視內城,莫要打擾孔參軍勤學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