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又一番落淚:“臣婦惟有這一子,獲封高官重爵固然好,但他不及弱冠之年,便喪父喪母,獨自一人活在世上。”
“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迎來這滿門榮耀。”
沈譽歎息一聲,夫妻二人,又忍不住拜謝高楷:“托陛下鴻福,不嫌我兒微末之才,委以重任,才能有今日。”
高修遠感同身受,說起來,他創業未半便中道崩殂,拋下孤兒寡母,勉強支撐門庭。
也不知楷兒吃了多少苦,才建立大秦基業。
見三人唏噓不已,梁三郎朗聲道:“從前厄難已然過去,如今苦儘甘來,應當欣喜才是,何必哭哭啼啼,折損福份?”
褚諒附和:“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平安順遂,我們便也安心了。”
“正是!”夫妻二人頷首,深以為然。
高修遠笑道:“賢伉儷既來長安,便住在布政坊沈府。”
“平日裡,可時常入宮,和我這老朽敘些閒話。”
“遵旨!”夫妻倆自無不應。
……
武德元年,十一月。
長安城,延壽坊。
五更時分,晨鐘尚未敲響,惟有梆子聲清脆悅耳。
坊門緩緩開啟,夏侯敬德、李光焰,兩張門神畫像一左一右分開。
如今,整座長安城,到處可見兩位國公畫像——既為驅邪避災,也想沾沾喜氣。
竇易呼了口氣,凝成一道白霧,忽又散去。
將近臘月,天氣越發寒冷,讓人起床困難。
若非為了自家食肆,竇易也不想這麼早和被窩分離。
時辰尚早,東西二市尚未開門,不能營業。
隻許在坊內,賣些朝食,譬如胡餅、餺飥、粟米粥。
竇易這家食肆,自然不能免俗。不多時,熱氣騰騰、泛著油光的胡餅,新鮮出爐。
堂內,陳昂嗅著香氣,涎水直流。咬一口胡餅,喝一口粟米粥,囫圇吞下,熱氣直達肺腑,暖意融融。
“這才是人間美味!”
竇易笑問:“這些時日,你起早貪黑,忙些什麼呢?”
陳昂咽下一口粥,說道:“自是修撰《武德起居注》。”
“陛下即將班師回朝,可不得忙碌一番。”
竇易恍然,笑道:“我大秦又得了一道、十九州,疆域越發廣闊了,可喜可賀!”
陳昂頷首,與有榮焉:“陛下這次凱旋,朝中又得多幾位國公了。”
竇易麵露豔羨,這可是國公之爵,誰不想要。可惜,他們是趕不上趟了。
用過朝食,他喚來夥計,用棉褥包起數個胡餅,送去西市署。
夥計問道:“東家,還是和從前一樣,讓他們試味麼?”
竇易頷首:“務必送到他們手中,莫要假托他人。”
“是!”夥計點頭應下,忽又不解,“他們不過是些芝麻小吏,東家何必日日打點?”
所謂試味,隻是托詞,找個由頭向西市署示好罷了。
竇易並未解釋,隻道:“你快送去,莫要多問。”
“是……”
夥計怏怏去了,竇易搖了搖頭,常言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可不能因彆人官職低微,便心存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