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凡人見了一品高手的殺招,便會驚掉下巴,以為自己當真碰見了神仙。/br巷中真名名為玲瓏的女子雙手緊握玲瓏刀柄,但又好似並未引導,任由薙刀在空氣中遊蕩,若是隻瞧刀身,好像沒有任何著力點一般詭異。/br七八月的江南,雖說已不是炎熱酷暑的天氣,但也絕對談不上秋高氣爽,此刻時間仿佛靜止在一刹那,隻有薙刀在憑空遊動,巷子裡是真的十分陰冷,此等異景,已是超脫常人認知。/br“我打小便被養在一個島上,那島不小,我仍是將島上整個地方跑了個遍,一草一木,我至今記憶猶新,因為我沒有彆的地方可去,那時候,我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從島上出去。”/br約莫覺著青衣侍從已真的是油儘燈枯,玲瓏也不像方才那般著急,仿佛這一招打算慢慢殺。/br人大都是這樣,一個人孤獨久了,哪怕是路邊找個垃圾堆也總想傾訴一下。/br“撫養我的是一個嬤嬤,哦,說起來我應當叫一聲師父,畢竟這身本領都是她教的,呸!”/br好像想起了什麼惡心的事兒,玲瓏突然眉頭緊皺,沒由來地一臉厭惡。/br“我問她什麼時候能讓我出去,她說等她死了,於是,約莫十七歲那年,我將她殺了。”/br玲瓏雙眼怔怔出神。/br“那時候不懂,現在想想,當時她的境界,應當也有一品,十七歲就殺一品,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br玲瓏自顧自地講,也不管青衣侍從能不能回應。/br“島上長了一種野菜,吃了便能睡得很香,小時候我不聽話嬤嬤經常用這種野菜讓我睡覺,那天我把這野菜放到了她的碗裡,真奇怪,這老東西對我還真是沒什麼防備,說起來,殺她的時候,我便用的此招。”/br話到末尾,聲音情緒越來越平淡,可與之相對的周圍氣勢卻是愈發濃烈。/br霎時間玲瓏眼神一凜。/br“玲瓏!”/br玲瓏口中玲瓏二字脫口,名曰玲瓏的薙刀便朝著青衣侍從的方向直刺而去,沒有花裡胡哨的前奏,速度極快,如霹靂閃電一般,刀身掠過之處,周圍空氣均是撕裂,若是肉眼看去,便隻能瞧見一撮兒空氣刺破了周圍的空氣,無論氣勢還是力量均淩厲無比,讓人覺著哪怕前頭是一座大山也能刺透了去。/br此刻周圍溫度降到了極致,先前的陰冷已成寒冷,薙刀玲瓏眨眼間便將掠進青衣侍從身子。/br青衣侍從抬起頭已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雙肩耷拉,像是被壓彎的鬆柏,失了生機,無力掙紮,麵容憔悴,皮膚蒼白毫無血色,眼神失去了方才的堅定和力量,無神遊離,毫無焦點,整個人仿佛已被抽空。/br“結束了,木頭,敬你真豪情!”/br“結束得有點早咯。”/br一身紫裙從天而降,裙袂翻飛,英眉上挑,柳眸不屑,若是凡人遠遠望去隻覺得是天上下來的神女,就是離得近再瞧瞧,便會覺得這神女長得太輕浮了些。/br與此同時從天而降的,還有六柄飛刃,浮光掠影間撞向破空而來的玲瓏薙刀,刃刃精準,刀刃相撞,薙刀迎上第一柄飛刃,薙刀尚能將之衝破撞飛,但剛剛衝破第一柄,第二柄便接踵而來,薙刀的速度明顯較之前遲緩,叮叮當當,清脆悅耳,一刃接一刃,直至迎上最後一柄飛刃,薙刀早已失去了方才的淩厲,刀勢竟被徹底瓦解。/br“早聽江湖中有人說南越有一島,二十年出世一人,善使奇怪刀刃,還有一手蠱惑操縱人心的本事,今日一瞧,還是個妖豔坯子呢。”/br“嗬,熱鬨了,又來一個有本事的。”/br玲瓏站在原地,目光冷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臉上的神色明顯是沒有了方才的輕鬆。/br“說說?哪位?”/br“我想想啊,嗯,這個時候了,告訴你大名也無妨,程嘉,你叫小仙女也行,姓虞那小子是挑唆著這樣叫的,真彆說,還挺好聽。”/br玲瓏皺著眉頭仿佛思索了一圈,絞儘腦汁到底也沒想出來世上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叫程嘉的一品高手,玲瓏這些年待在陳家,雖說身份隻是一介侍女,但怎麼說也是那陳家主子心腹之人,陳家府上,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之事自己都是知道個七七八八,在玲瓏的印象裡,陳家好像並未與江湖之人有太多牽扯。/br“但是呢,今天我跟姐姐約好了,你倆人,都得活著留下!”/br玲瓏瞧著眼前的女子說話口氣與模樣真是極為不符,外貌雖然看上去並不出眾,也就是平常有些姿勢的女子長相,但氣質尚佳,有幾分英氣,可一張嘴,聲音完完全全像個還未長大的孩子,字裡行間帶著不少稚氣,絲毫跟江湖中人想象裡的一品高手聯係不上。/br“倘若我非帶不可呢?”/br玲瓏無論語氣還是氣勢都毫不示弱,但心裡已經打起了算盤,自己辛辛苦苦在陳家蟄伏數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這個地位,甭管是老爺子還是小姐對自己都本是深信不疑,之前想引導那姓韓的成為陳家姑爺,本身就是順水推舟之舉,想來那姓韓的孑然一身,日後不會有什麼麻煩,卻沒想到事情來個大轉彎,那小皇帝竟然插手給小姐跟那書生賜了婚。/br不過卻弄巧成拙給了自個另外一個立大功的機會,發現這姓韓的跟官家竟然好似關係匪淺,今日本欲借陳家小姐之手殺掉這姓韓的,一來自己不會暴露身份,二來倘若姓韓的死在陳府,甭管是官家賜婚的緣故還是憑著這小子與官家的身份,這事八成肯定是要鬨到禦前的,陳家自然是脫不了乾係,如此一來,東京城這趟水,便要開始渾了,自己任務目的便達成。/br哪曾想那陳家小姐竟身負陽剛壓勝之物,打碎了自己如意算盤不說,竟還差點毀掉自己打小培養的蠱蟲,但也還算意外收獲,想著即便是讓那陳家不成器的公子出手殺人尚且一樣也算能夠有個交差,隻要把人殺了就行了,哪知道那小官家留下的侍從竟是個二品死士,死纏爛打。如今身體本就先被那陳家小姐身上道家壓勝之物所反噬,內傷在身,本不想多做糾纏,這人實在糾纏,殺了便是,對付二品尚且還是沒什麼問題,可如今來人,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小上幾歲,可氣息竟也是實打實的一品女武夫。/br“受人之托,今天這兩人我是一定要留下的,你與我都是一品,誰贏不一定呢,但要是你想帶個人走,那就另說咯,老道士說你若是執拗,便讓我給你講講那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典故,悄悄告訴你哦,那老家夥跟姓虞那小子一樣,不知道跟誰學的,有八百個心眼子。”/br“老道士?”/br玲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心中卻在飛速思索,這紫衣女子口中的“老道士”究竟是誰。她緊緊握住薙刀,身體緊繃,麵對程嘉。/br“嗯?”程嘉伸了伸腦袋,露出個疑問的表情,極為可愛。/br“那行,既然你這麼說,那人就給你活著留下好了。”/br玲瓏話音剛落,手上瞬間做出動作,薙刀舞動,猶如一道閃電,瞬間劈向程嘉。/br程嘉卻毫不慌張,身形靈動,輕鬆避開了玲瓏的攻擊。/br“嗬,還真是一品。”/br短暫交鋒,玲瓏便知了深淺。/br“喂,你這人怎麼這樣!”/br再抬眼望去,玲瓏已是不見人影,留下程嘉在巷子裡氣得跺腳。/br“那老道士說的一點也沒錯,女人都是老虎!”/br喃喃自語過後像是意識到什麼。/br“呸呸呸,我才不是!”/br緊接著一陣跺腳罵罵咧咧之後才算作罷。/br隨後好像才想起巷裡還有個隻剩半條命的木頭死士,扭過頭,看向那位尚還有意識但已是青衣變紅衣的持劍男子。/br麵色蒼白的持劍男子吐出一口濁氣,氣機略有好轉,才緩緩開口道。/br“多謝姑娘出手相救。”/br程嘉聞言像是也不在意,揮揮手道。/br“算啦算啦,感謝的話就不用說啦,有人讓我給你傳話,說你隻管回去找你家主子複命便是。”/br持劍男子遲疑了一下,起身顫顫巍巍地行了個禮,隨後離去。/br巷內轉眼隻剩程嘉一人。/br巷外拐角處,/br一衣衫破爛老道士攜著一小丫頭入巷。/br“都走了?”/br“都走了,我可告訴你哈,答應事情我已經給你辦妥了,你要是想讓我姐姐救那陳家叫做南枝的那個丫鬟,可是另外的價錢。”/br“程姑娘放心,自從那晚跟師兄一起碰見程姑娘姐妹二人,貧道便瞧得出,程鳶姑娘乃大慈悲之人,那丫鬟,你姐姐自然會救,不用另外的價錢。”/br說罷,衣衫破爛的老道士領著小丫頭扭頭離去,/br“喂喂喂,你這臭道士怎麼這麼不要臉!”/br見臭道士無動於衷,程嘉隻好跟了上去,二人一同離開小巷。/br————/br陳府院內,/br被派出去請大夫的小廝領了一位素衣年輕女子前來,說這便是今日裡東京城最出名的大夫。/br情況緊急,也顧不得懷疑,便一同把人弄到屋裡,請著這女大夫給救治。/br雖說這南枝隻是府上丫鬟,但這會兒人誰都知道。/br這丫鬟,不論死活,都要救。/br....../br院子裡,從方才開始,這位韓公子便呆呆站在原地無動於衷。/br良久,突然跟傻子似的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