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雙泛綠的瞳孔正集中在自己的右手上,藏著陌生戒備,他沒有收回空氣中伸出的手,隻是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你好,盛葳。”
她用青年同樣的動作和句式回應道。
聲音如風過耳,似泉暗流,清清淡淡。
“房間已經布置好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我們,你看起來氣色不好,可以上去休息一會。”他緩聲道。
“謝謝。”
她低著頭沒有看他,但能感受到對方的打量,話裡帶著不近不遠的疏離。
“小丫頭,放鬆一點,在這兒你有很多哥,你的臥室安排在二樓走廊儘頭右側。”
“如果晚上聽見什麼動靜,記得叫大聲點哦~”
張海樓悠悠的聲線響起,他不知何時從沙發躥過來,奪過她手中的密碼箱拉杆,指尖還不忘故意在她手心裡極快地輕撓一下。
她下意識出於遠離又想後退,撞上張海客的胸膛,他扶住手肘的力道恰到好處:
“彆嚇她了,要搬就快點。”
這話是對張海樓說的,張海客的目光卻落在女孩頭頂翹起的幾分呆毛上。
……
客廳的餐桌上鋪著暗紅桌布,銀燭台投下搖曳光影,是他們為她的到來而準備的盛宴。
主位上沒有人,她的旁邊是張海客和一個麵容同樣精致的年輕男人,稍長的頭發用細木高高束在腦後成了個小丸子,露出額頭,手裡拿著柄黑柄短刀,居然在削水果。
“你好,我是張千軍萬馬。”那人衝她自我介紹。
她倒是一下子就記住了,該說不說,這名字太特彆了,而且取得有點……敷衍。
他抬頭時,鋥亮的刀刃反映出她正在偷偷用指尖摩挲桌布的動作,他身上帶著很淡的降真香,像是道士身上香火的味道。
“如果晚上失眠,可以找我拿安神熏香。”腕間銅錢紅繩正隨著動作晃蕩。
他頓了頓,又暗自地補了一句:
“不過你這個小丫頭看著有點弱啊,記得多吃點。”
對麵坐著張海樓和張海俠兩人,可她看見了餐桌上分明擺著六個人的餐具,剛剛在停車場看到的那個男人還沒來。
半臂高的燭具安靜地立在桌布中央,她麵前骨瓷碗裡盛著的佛跳牆騰起熱氣白霧。
姍姍來遲的男人原來換了套衣裳,在這時推門,攜風入座,他目光帶著深意:
“張海洋。”
餐桌上除了一些頗具代表性的粵港美食,還有一些其他的蘇幫家常菜,應該是考慮到口味適應需要時間。
對麵的青年沒有急著動筷,而是端過對麵人的另一個空碗,舀湯的動作行雲流水,衣袖下的白色腕表閃過暗芒,閒聊道:
“聽說你喜歡陳皮紅豆沙?廚房煨了整下午,不知道合不合你的習慣口味。”
“謝謝……”他們從哪知道的?
哪怕她依然對他們抱有戒備和生疏,但不至於拂了人家麵子,心中告誡自己對人要有禮貌,至少現在,表麵意義上,她算是來到了一個“新家”。
男人微妙地閃了下眼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女孩握緊湯匙,滾燙碗壁灼得指尖發疼,沒人知道餐桌底下的腳幾乎用力並攏到微酸,充分地說明了她此刻的不自在。
這些人看似隨意的坐位,恰好封住了所有方向,張海客在她左側時不時投來一眼關注,夾菜也控製在她碗裡不多不少的程度。
“今天是個特彆的日子,我們迎來了一個……小新人。”
張海客說完敲了下玻璃杯,一聲清響傳來,所有人同時端起手中的高腳杯,裡麵紅色液體蕩漾,就像是底下鋪著的豔麗桌布。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合,明明沒有喝酒,兩頰卻漫上緋紅,也幸好他們也好像隻是儀式地走個過場,直接一口悶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