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把車開到了附近鎮上的醫院,趁著其他人出去的片刻,張啟靈留在她身邊,給她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勢。
除了腳骨折,還有些深深淺淺的石塊劃傷的痕跡,好在傷得不重。
張啟靈半跪在診療床前,剪刀裁開繃帶的聲響格外清脆,盛葳晃著完好的左腿,盯著男人專注時垂下的眼睫無聊地數起來。
“微微,以後彆說弄臟人這種話。”
他突然開口,鑷子夾著酒精棉擦過她傷口,在冷白皮膚上暈開淡黃痕跡。
“尤其是對男人。”
盛葳手指揪住床單,眼眸一顫,道:
“我又說錯話了是不是?惹你生氣了嗎?”她盯著他翹起的發梢,又垂下眼。
張啟靈的手突然停頓。
他抬頭,撞進她閃爍的瞳孔,那裡盛著像是小動物挨訓般的惶惑和失落。
他靜靜斂眉,藏住轉瞬即逝的疼惜。
“……沒有。”他動作間的磕碰掩過歎息,手指無意識摩挲她腳腕上的紅繩。
突然間,他好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罷了,她的身邊不會有其他的人。
他伸手將她麵前垂落的碎發彆到耳後,指腹蹭過小巧的耳尖,平鋪直敘:
“還有,以後離黑瞎子遠點。”
“為什麼?你跟他吵架了?”她歪頭好奇道,“可是我們不是住一個屋簷下?”
“沒有為什麼,你喜歡他?”他揚起眉,有那麼一刻,差點沒藏住自己的壓迫。
“這跟喜歡有什麼關係?硬要說的話…應該吧,他很厲害,會做飯會講笑話。”
最重要的是他也有一雙特彆的眼睛,這無疑讓盛葳有一種找到了同類的感覺。
張啟靈的心冷不丁被提了一瞬,又瞬間放回去,才想起來她根本分不清這些喜歡,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但張啟靈聽見自己鬼使神差地開口:
“那我呢?”
——“那你喜歡我嗎?”
問完才驚覺逾越,不經意攥緊拳頭,掌心攥出深深皺褶,幽深如墨的眼眸緊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你?”她突然皺眉,似乎是在思索。
“你騙過我,我本來不喜歡你的。”
但她突然俯身逼近,伸手,用掌心突然捧住他的臉,看起來是在觀察什麼:
“雖然你偶爾很可惡,但是你保護過我很多次,還救過我,也很厲害,而且……”
她拇指細細擦過他眉骨、鼻梁、長睫……沒注意到此刻他們的距離有多近。
張啟靈任由她指尖為所欲為,呼吸愈發粗重之際,他看見她眼神發亮,道:
“你長得很好看,我喜歡好看的人。”
作為一個美術生,她覺得他無論是外表還是身體,都很完美,也很符合她的審美,簡直想讓他當自己的裸模,但她不敢問。
說句她不那麼願意承認的話,拋開那些情感因素,其實張家人的身體都很符合她的審美,連同黑瞎子,簡直是行走的藝術。
她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包括美人。
“所以……喜歡吧。”她真摯道。
張啟靈瞳孔微微擴大,身軀僵成雕塑。
她掌心的溫度正在融化他耳尖的冷白,像是春水漫過終年不化的千年冰雪。
他其實從沒在乎也沒關注過自己的任何東西,但他見過有人為他這副皮囊癡狂。
對此他無關痛癢,但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樸實直白不含任何欲望的純粹喜愛。
其實對於感情,他又何嘗不涼薄,無論是強大血脈的影響,還是背負的責任,都讓他天生就很難去擁有正常的生活與生命。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頭一次主動生出想對一個人負責的這種欲望,他很少擁有欲望。
人擁有的絕大多數正常欲望都已經被他抹去,但他其實是不能完全壓製本能的。
人類天生就有尋求親密關係和情感聯係的本能,無論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他傾身將她攏進懷裡,動作間帶起的工具骨碌碌滾到床底,鄭重地做出承諾:
“我會永遠保護你。”
他不僅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告訴自己。
他在告訴自己的身體,要記住,哪怕以後再遭遇天授,他也要有保護她的本能。
他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也不懂得怎樣去討女孩歡心,他向來都是做的要比說的多。
隻要他覺得她需要保護,那她就是需要的,骨子裡還帶著封建家族大家長的風氣。
他脫口而出的瞬間,她愣了一瞬,她該說些什麼,說她其實不相信“永遠”嗎?
經過某些事情之後,她覺得自己應該對一切事情都保持懷疑,但她潛意識告訴她,
麵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是可以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