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下意識挺直背脊,端出主人家的氣場,對著盛葳伸出手:
“盛小姐,初次見麵,我是尹南風。”
“你好,尹小姐。”盛葳與她輕輕一握,少女手心帶著點汗意,透著青澀。
“難怪能讓老不死的破例請客,不過嘛……”她話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這頓飯記我賬上,就當是新月飯店歡迎盛小姐初來乍到的一點薄意。”
盛葳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微訝,但對方釋放的善意她能感受到,揚起微笑:
“那就多謝尹小姐了。”
張日山站在一旁,看著尹南風這判若兩人的態度眯了眯眼,這丫頭平時對自己橫眉豎眼就算了,現在這又是……搞什麼鬼?
尹南風好歹也是新月飯店的掌舵人,即使如今年齡尚小,但也不是普通姑娘,這點眼力見她還是有的,眼前女子不是一般人。
更何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左右還是客人,她沒有理由對她不關照,如此而已。
侍者在示意下撤去冷盤,尹南風將菜單遞到盛葳麵前:“盛小姐喜歡吃些什麼。”
“……”她全然遺忘旁邊還杵著張日山和安靜的張九思。
張日山摸了摸鼻子,索性自己拉開椅子坐下,帶著點看好戲的意味,悠悠道:
“小朋友你這麼熱情,可彆嚇著她。”
“老不死的,要你管!”尹南風回懟。
“沒關係,尹小姐人很好,很可愛。”
盛葳替她反駁,她不希望自己辜負彆人的好意,卻沒看到尹南風被誇的微怔。
讚美之詞她聽了許多,但這……可愛,倒是頭次聽說,不少人都說她雷厲風行。
“彆理他,盛小姐叫我南風也行。”
……
張日山將兩人送到門口,看著張九思護在她身側的姿態,莫名刺得他眼底生疼。
恍惚間意識被拉扯到幾十年前。
他還是那個副官,也像護衛般守著某個人,更像現在這樣曾目送著一道身影遠去。
隻是那之後,她再也沒回來。
人間蒸發,足足近六十年。
從未想過,此生竟會再見故人,甚至可能算不上什麼故人,隻不過是於他而言。
一直看著轎車彙入京城車流直至消失,他才斂去疏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性子像,名字像……”他兀自低語著,“連那點表麵精明通透內裡卻……”
他頓了頓,似乎在搜索個最貼切的詞。
“……不解風情的遲鈍模樣,也像。”
腦中忽然浮起她那雙翡翠般的眸子,太亮了,亮得不像記憶裡那個人,他心想。
“微微。”齒間輕輕碾著這兩個字。
你到底是什麼人,又經曆了什麼呢。
綠眸。這個認知像根刺紮進他心底,讓他隻感到陌生,記憶裡那個人,分明是……
但他又想起手機裡的名字,唇角微勾。
不過沒關係。
這一次,他有機會弄清楚所有的一切。
張日山轉身欲回,目光不經意掃過門口的值班門童,一個念頭忽閃。
走過去招了招手,門童立刻會意地湊近他耳邊,又恭敬地低語幾句。
“嗬。”一聲冷笑從他喉間溢出。
“解家的小子,還是這麼會耍心眼。”
——
盛葳躺在架子床上尚未睜眼,先嗅到一股淡淡的樟腦味混著那人身上的獨特香味。
一件深灰色工裝外套沉甸甸壓在她肩頭,是齊羽的,擋了地下室的陰寒。
盛葳睜開眼時正撞見齊羽的指尖,漫不經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醒了?”
“被子熏得你嫌棄,外套總行吧?”
語氣中藏著戲謔和一絲無奈。
上次醒來他也是這樣俯身替她蓋被,卻被她一句“被子發黴”噎得指尖頓在半空。
這次,他聰明地換成了自己的外套。
他退坐回書桌前唯一的那張椅子裡,隨手拿起本舊書,漫不經心地翻閱著,邊問:
“這次又是跟誰對練被打了?”
他注意到她近來找他的頻率有些勤,而每一次,她身上都帶著或新或舊的淤痕,說的是因為跟人對練時常被人打暈的緣故。
她揉了揉發悶的肩膀,那裡仿佛還殘留著鐵拳砸下來的鈍痛感:
“黑瞎子,硬得像塊石頭一樣,專挑人骨縫下手,還說什麼師徒情深……”
女孩癟嘴抱怨,渾然不覺這話裡的歧義有多麼的糟糕和令人誤解。
翻動書頁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一瞬,他麵上依舊平靜無波,隻緩緩摘下眼鏡。
“師徒?你拜他為師了?”他問得隨意,卻捕捉到個關鍵詞。
“是啊。”盛葳晃著懸在床邊的小腿,沒注意到青年投來的一縷隱晦目光。
齊羽突然輕笑出聲,笑聲在地下室裡轉瞬即逝,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那你知道他師父是誰嗎?”他轉過身體傾身,挑眉的動作沾著一絲玩味。
盛葳皺眉,黑瞎子看似不著調,實則嘴緊的很,話也是半真半假,根本套不出來。
她也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他知之甚少,總覺得他的過往,可能比張家人還神秘。
“他和我們齊家頗有淵源。”見她茫然,齊羽慢條斯理地點了一句。
盛葳恍然大悟,她想起黑瞎子確實曾提過齊八爺對他有恩,可沒想到是這樣的恩。
黑瞎子既然師承齊八爺,那齊八爺是齊羽的父親,自己又是黑瞎子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