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葳沒再堅持,隻是輕輕“嗯”一聲,從衛生間回來後,又重新躺了回去。
張海客轉身就走,卻在門口撞上剛回來的張海洋,兩人極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皮蛋瘦肉粥。”張海洋走進病房,把保溫桶輕輕放在床頭櫃上,“剛買的。”
“我想待會再吃。”盛葳閉著眼回答。
他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出去後帶上房門,走廊拐角處,幾人默契停下腳步。
“有什麼話想說?”張海客開口。
“她平靜得不對勁。”張海俠蹙眉。
“她醒來之前一直念叨一句話,”張慕塵的聲音壓得極低,“‘我殺人了’。”
張海俠調出監控錄像,屏幕上清晰顯示著盛葳在昏迷中反複說著什麼,張海樓擅長讀唇語,也確實說的是“我殺人了”。
張海樓摸著下巴:“會不會是在隕玉裡看到了什麼?早知道我也該進去瞧瞧……”
“難道她想起當年在船上那事了?”張千軍萬馬眨著眼懷疑道。
“不像。”張海俠搖頭,“她看我們的眼神……太平靜了,像是在確認什麼。”
“該知道的總會知道。”張海洋沉穩開口,他的話讓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張家人的世界裡,從來沒有‘意外’一說,出了事隻是尋找方法,然後解決它。
張千軍萬馬想到什麼,心直口快地問:“你們說,這會不會跟那個齊羽有關?”
他渾然不覺自己正踩在某人的雷區蹦迪,“她昏迷時可喊了好幾——嗷!”
張海客麵無表情地收回踩在他腳背上的皮鞋,鏡片後的眼神陰鷙得讓人生寒。
齊羽,又是齊羽!
那張和自己九分相似的臉,那個靠托夢就把她引去長沙的混蛋,現在居然……
一定是齊羽又在她夢裡搗鬼,他心想。
其實她不止喊過齊羽一個,迷迷糊糊分辨不清,似乎也有他們,還有張啟靈,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也被排除在惡意之外。
族長連自己都不記得,卻唯獨還記得去看她,他們是絕不相信張啟靈會嚇唬她的。
張海客冷笑一聲,指節捏得哢哢作響:“先帶她回去再說。”他鬆了鬆領帶,聲音平靜得可怕,“把族長也接回去。”
“至於齊羽……”他眼底劃過狠戾。
“管他是人是鬼,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
盛葳陷在過軟的枕頭裡,她數次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試圖抓住一絲睡意。
但她睡不著。
隻要一閉上眼睛,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麵就會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血,到處都是血。
四周黏稠的液體一直漫到腳踝。
她看到無邪和胖子含笑咽氣,解語臣浸透在血泊裡,黑瞎子的墨鏡碎裂,滿地張家人交疊的屍骸,而張啟靈……那個永遠站在最前方的男人,胸口中刀跪在蜿蜒血紅裡。
她熟悉的每一個身影都在血沼中沉寂。
不!不是這樣的!
她在聲嘶力竭地呼喊尖叫,瘋了一樣撲上去想要阻止,然而身體卻像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在山岩縫隙中,隻能眼睜睜無力看著。
更讓她崩潰的是,明明他們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身手卓絕的人,卻在那道奪命的寒芒前,如同放棄抵抗,憑什麼?!
直到——那道身影終於轉過身來。
盛葳的心臟在刹那間驟停,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頭皮炸開一片驚悚的麻意。
那人有著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綠眸。
那人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