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嗡鳴在腦海中炸響,整個世界仿佛在她腳下碎裂、陷落,最終崩塌。
她看著滿地的屍體,那些明明是她要保護的人,怎麼會死在“她”的手裡呢?!絕望如同毒液蔓延,讓她冷得骨髓發寒。
可……如果是盛葳舉起屠刀,那麼他們的不反抗,就有了最殘忍也最合理的解釋。
因為他們信任她。
“張啟靈!為什麼不還手!”那時她尖聲嘶喊著,明明可以反抗,明明可以躲開。
“是你……”
他望著她,沉靜的黑眸裡沒有恨,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縱容,仿佛早已知曉結局。
“不不不……這不可能……”她在崩潰的邊緣瘋狂地自我說服,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怎麼辦……我怎麼會殺人……我怎麼會殺人呢?!”
一定是隕玉裡的幻境,放大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在折磨她,她多麼希望從未目睹過這一幕幕,強烈的逃避欲望幾乎要將她淹沒。
忘記吧,把這段恐怖記憶徹底抹去……
然而,就在這個意念升起的同時,一個警告的聲音仿佛在她耳邊清晰回響:
“不能忘,不要忘……”
盛葳渾身一顫,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打,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假的……都是假的……”
但當她看到地上的那個無邪,心臟突然狠狠一顫,腳下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那不是她記憶裡的無邪。
他依然很年輕,卻再也沒有她熟悉的飛揚跳脫和清澈無畏,眼角已刻下歲月痕跡,眉間也沉澱著她從未見過的沉穩和滄桑。
像……像是被時光和世事衝刷無數遍之後的無邪,像一個……很多年以後的無邪。
難道……這不是單純的幻象?
難道……這是……未來?!
她殺了所有人……在未來?
這個念頭擊潰她所有的防線,巨大的疑問和滅頂的恐懼將她吞沒,眼淚洶湧而出。
怎麼會……她怎麼會殺掉所有人呢?
她已經分不清,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究竟是虛幻的噩夢,還是殘酷的預言……
盛葳突然抬起沾滿淚水的臉,死死盯住對麵那個手持凶器,滿身血腥的凶手。
那不是她。那絕不可能是她!
一股強烈的恨意和決絕猛地衝上頭頂。
她要殺了她。
殺了這個竊取她麵容製造地獄的魔鬼!
在極致的絕望和憤怒驅使下,她瘋狂撲上去,用儘全身力氣,殺死那個自己……
盛葳猛地睜開眼,冷汗浸透病號服。
她大口喘息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殘留在身體裡,讓她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醒了?”一個聲音輕輕拂過耳畔。
映入眼簾的是張慕塵那張寫滿擔憂和心疼的臉,見她醒來,立即倒了溫水遞來。
“做噩夢了?醒了就好,”他輕聲問,手指拂去她額前的冷汗,“我一直在。”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哽得發澀,眼圈不受控製地迅速泛紅,剛剛在夢裡強忍的淚水,此刻有了真實的依靠,幾乎又要決堤。
張慕塵眼裡的柔軟濃得化不開,他伸手將她抱住,拍拍她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
“好孩子,彆怕,噩夢都是假的……”
盛葳低下頭,眼淚落在他頸窩,她多希望那真是個噩夢,可她害怕得無法釋懷。
尤其是最後,當她用刀狠狠刺穿那個“自己”的心臟,才發現對方竟然也在哭。
盛葳盯著自己的手,恍惚能看見血,若未來成真,眼下的溫情豈不是更加殘忍?
……
門把手被壓下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她循聲望去,一道頎長沉默的身影站在門口。
她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明明看她的目光裡充斥著陌生和疑惑,卻在觸及到她淚痕未乾的臉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輕皺一下。
是張啟靈。
病房裡的空氣驟然變得稀薄而沉重。
兩人就這樣無聲對視著,最終,她聽見張啟靈先開口,聲音疏離:“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