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思慢條斯理地鬆開力道,盛葳立刻探頭望去,隻看見轎車揚長而去的尾煙。
“車裡還有人,”旁邊傳來異常冷靜的聲音,“後座有個穿西裝的白人老頭。”
盛葳的臉色瞬間變了:“裘德考……他居然親自來這種地方,很可能是為張家古樓來的。”她抓住張九思的手腕篤定道。
不過來都來了,就不能讓他輕易回去。
驀地,一個驚人念頭在腦中悄然而生。
張九思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他的掌心溫熱乾燥:“我們馬上回去。”
回程路上,張九思始終走在靠街一側,有輛摩托突突著擦過時,他攬住盛葳的腰往懷裡帶,車過去後手也遲遲沒有鬆開。
“抱歉。”他說得毫無誠意。
盛葳滿腦子都在盤算著怎麼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根本沒注意這些小動作。
在某些無硝煙的戰爭裡,有人明刀明槍,有人暗度陳倉,而有的人……
“什麼?!她又偷偷跑了?!”
無邪的聲音猛地拔高,他氣得一腳踹在旁邊竹筐上,裡麵的山貨滾了一地。
“你就這麼讓她走了?”他扭頭對著張啟靈咬牙切齒地質問,像隻要咬人的小狗。
張啟靈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目光投向遠處,仿佛那裡有他追尋的答案。
“天真你小點聲,”胖子蹲在一邊嗑瓜子,噗噗往地上吐:“小哥,不是胖爺我說你,那妹子是個愛跑的主兒,你好歹……”
張啟靈淡漠的眼風掃過來,兩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後半截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胖子訕訕地摸摸鼻子,聲音低了下去:
“好歹問問她去哪兒了啊,居然不帶咱們,偏帶那個什麼九兄弟,怪急人呢……”
“她說會回來。”張啟靈終於轉過身,聲音聽不出半點波瀾。
三人沿著山路往地址走,無邪胸膛裡那股鬱氣卻越積越沉,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小哥,”無邪快走兩步,幾乎與張啟靈並肩,“她真沒說她去哪麼?”
他明知答案卻忍不住再次追問,仿佛多問幾次就能從那張平靜的臉上摳出點線索。
“她肯定又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要去自己做……”無邪苦笑起來,透著疲憊無奈。
“小哥你不知道,微微比你還會玩失蹤,她說會回來?沒準兒就是誆你的!”
他頓了頓,語氣尖銳,“上次塔木陀,她答應在營地等我們,結果一轉身就……”
胖子趕緊附和:“是啊小哥,上回她想單獨開溜,直接給胖爺我打暈了,小盛同誌這習慣沒準兒就是跟你學的!”
張啟靈腳步聞言微頓了一下。
忽然,他開口,聲音不高:“不會。”
無邪下意識追問:“什麼不會?”
張啟靈的目光掠過他們,那眼神平靜得可怕,語氣十分篤定:“她不會跑。”
又頓了頓:“我會把她抓回來。”
“……?”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
無邪和胖子僵著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驚駭,仿佛第一次認識麵前這人。
胖子乾笑兩聲想緩解氣氛:“那什麼,小哥,你這話說得怎麼跟黑社會似的。”
但張啟靈已經繼續往前走,他的背影在濃霧中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獨。
“天真,”胖子湊過來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小哥失憶後,對妹子的態度有點……邪乎?”
無邪沒有回答,他隻是盯著前方那個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裡同樣悶得發慌。
抓回來……
是啊,為什麼不抓回來?
這個野蠻的想法狠狠紮進混亂的思緒裡,竟讓他生出一種幾乎認同的戰栗。
他又何嘗不想像小哥那樣,直接用壓倒性的力量和決斷將她牢牢鎖在身邊。
他其實早就察覺了,盛葳的不對勁。
而且是從塔木陀回來之後才就開始的。
他已經問過她在隕玉裡看到了什麼,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有青銅和西王母的乾屍。
可這些無法解釋為什麼小哥出隕玉後就失憶,而她是昏迷不醒,為什麼她醒來後看人的眼神總是藏著說不清的驚惶疏離。
一次次的輕描淡寫,一次次自作主張的行動,幾乎都是在把他們隔絕在真相之外。
信任在被反複的“背叛”中磨損,擔憂在無數次的“失控”裡發酵變質。
一股陰暗的念頭在他心底悄然紮根:
她到底在尋找什麼?她到底要去哪裡?她是不是哪一天……終究會一去不回?
如果言語和懇求留不住,如果信任和關懷換不來坦誠,那……
是否真的隻剩下那一條強硬的路?
把她牢牢地鎖在視線之內,哪怕……
胖子看著無邪變幻莫測還趨於陰鬱的神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裡嘀咕:
今天這倆人是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嚇人,這架勢怎麼看怎麼像要去搶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