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率先侵襲而來,眼前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一片蒼茫的塞外荒原,風雪中,一座孤寂廟宇的輪廓若隱若現。
廟前似乎有道黑影,起初以為是石頭,但仔細看,發現還有一個人背對著她,正在敲鑿著什麼,發出規律持續的“鐺鐺”聲。
那人穿著一身藏袍,儘管隻是一個沉默挺拔的背影,但盛葳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張啟靈。
他在乾什麼?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是專注地看著,好奇他到底要雕什麼,張啟靈的動作穩定專注,風雪落滿他的肩頭,他也渾然不覺。
終於,某一刻他停下來,緩緩站起身。
在他移開身體的那一刻,盛葳終於看清那塊岩石被雕刻成的模樣,那是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像,眉眼分明,竟然是張啟靈自己。
但石像的麵容,卻是一種她從未在張啟靈臉上見過的表情,像是在無聲地哭泣。
她見過他很多樣子,某些時刻甚至稱得上鮮活,但她從未見過張啟靈哭泣的模樣,也很難想象他會有如此外露的情緒瞬間。
可不知為何,注視著這座石像,她隻能看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慟,那是屬於張起靈的,被深埋於風雪之下的孤寂與哀傷。
他在為誰哭泣?
一個穿著僧袍的喇嘛從廟宇的方向,走向石像前靜立的張啟靈,畫麵卻模糊起來。
眼前的景象從雪白驟然切換成黑暗。
渾濁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和屍體腐敗的混合臭味,這裡剛死過人,而且不少。
突然,一束天光刺破黑暗,有人挪開了上方的石板,嘈雜難辨的人聲從上麵傳來。
借著陽光,她看清了周圍,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死狀淒慘的屍體,有打鬥痕跡。
緊接著,有一個半人高的竹籠,被繩索吊著,晃晃悠悠地從那個洞口放下來。
籠子裡蜷縮著一個人,他蓬頭垢麵,赤裸的上半身布滿汙垢和隱約可見的傷痕,像一頭被捕獲的野獸,蜷在狹小的空間裡。
籠子被放在墓道裡,隨即石板又被上麵的人迅速挪回,黑暗重新籠罩一切。
盛葳突然想起張九思說過的話,張啟靈曾因失憶,被越南人關在籠子裡當作屍餌。
那這籠子裡的人……是張啟靈?
畫麵再次戛然而止,這些片段似乎毫無規律,像是隨機讀取,但這一次有所不同。
她感到自己變得無比渺小,視線很低,身體被緊緊束縛著,眼睛還在刺痛流淚。
首先是混亂和熾熱,火光衝天,刺鼻的味道和什麼東西燃燒產生的濃煙充斥四周。
她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口鼻,抱著在混亂中跌跌撞撞地穿行,刺激性的空氣嗆得她無法呼吸,窒息感也讓她意識模糊。
“快跑……”不知道是誰在嘶吼。
她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去,等再次恢複清醒,她隻看到幾個非常模糊的身影在晃。
一張臉在混亂中逼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不清具體樣貌,隻記得那雙眼睛,冰冷、漠然,如同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槍聲再次響起,很近,抱著她的那個身軀猛地一震,隨即重重地向前倒去,連帶著她一起,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槍聲暫歇,一雙陌生的手將她從倒地的屍體下拔了出來,撈起按進懷裡。
被抱住的那一刻,她覺得那雙手緊得她喘不過氣,像是鐵鏈要活活拴住她的生命。
不知哪裡生出來的一股力氣,幾乎沒有思考,她費力地伸臂抱緊麵前這人的脖子。
然後……張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乳牙陷入皮肉,溫熱的腥鹹液體瞬間迸進口腔,非但沒有讓她惡心,反而激發某種原始的饑渴,便像饑餓的野獸死咬住不放。
她瘋狂地吮吸,任憑抱住她的人如何掙紮、悶哼,甚至逐漸脫力抽搐都沒有鬆口。
就在她沉浸嗜血的瘋狂中,意識也快陷入混沌時,另一個身影闖入她模糊的視線。
同樣看不清臉,隻感到一股硝煙和淡淡海腥氣息撲麵而來,但他動作迅捷,一把將她從那個瀕死者的臂彎裡重新奪抱出來。
失重感讓她本能地再次張開嘴,故技重施,朝著這個新出現的人影的脖頸咬去。
“唔!”
一聲悶哼,他極其警惕地調整姿勢,讓她未能如願,牙隻咬到衣物下的堅硬鎖骨。
一個低沉聲線帶著驚疑在她耳邊炸響: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