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沙河街。
幾十年前的服裝廠職工樓,如今像具被抽乾的骨架,立在原地等死。
一棟樓幾十戶,窗口還晾著衣服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有本事的,早就搬去了江對岸的新城。
沒本事的,也削尖了腦袋想擠進旁邊更便宜的合租房。
這裡的屋子,貼錢請人來住,人家都嫌晦氣。
可偏偏,就有人不走。
五樓,西戶。
屋裡循環播放著心經,梵音被染上了一層黏膩的紅色。
一個男人陷在一張吱呀作響的木質搖椅裡,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麵婦科醫院大樓。
每當有新生兒的啼哭隱約傳來,他的嘴角就會跟著抽動一下。
在他麵前的桌上,擺著一個茶色的玻璃罐子
罐身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紙,朱砂畫的文字層層疊疊,幾乎看不出罐子本來的顏色。
罐子裡似乎裝著什麼東西,在紅光下輕輕晃動。
玻璃罐周圍滿是各種文字。
男人從發黃的指間取下煙屁股,在桌角摁滅,嘴裡念念有詞:
“吸收,好好吸收,多吸點,對麵的好東西多得很,彆浪費了。”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時針、分針、秒針緩緩疊成了一條直線。
掐著時間,男人在紅光中難掩的慘白臉龐上咧起笑容。
時間到了。
他站起身,走進廚房,摸索了一陣,掏出一把水果刀。
刀刃上還沾著沒擦乾淨的血漬。
他回到客廳,熟練地解開左手手腕上的繃帶。
繃帶下的皮膚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全是深淺不一的疤痕,新疤壘著舊疤,像一張醜陋的抽象畫。
男人對此視若無睹,舉起刀就往手腕上那塊唯一還算平整的皮肉上割去。
刀口裂開,卻連一滴血珠都沒滾出來。
男人煩躁地看了自己手腕一眼。
死手,快流血啊!
大概是割得太多,這雙手已經不認識血是什麼東西了。
隻有一點點暗紅色的血絲從傷口深處勉強滲出,連滴都滴不下去罐子。
他不死心,又解開另一隻手的繃帶,對著手腕狠狠劃拉了幾下。
結果還是一樣。
同樣沒有血出來。
就在他絕望地瞪著自己兩條不爭氣的手腕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又細又粘,像是從黏稠的液體裡發出來的,源頭正是桌上的罐子。
“把刀......插進心臟裡,那裡有血。”
男人的動作瞬間凝固,他緩緩低下頭,看看自己乾癟的胸膛,又看看手裡那把刀。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
“對...對...心臟裡有血,心臟裡有血!”
他恍然大悟,臉上重新綻放出狂熱的笑容,像是解開了一道困擾多年的數學難題。
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左胸,猛地刺了進去。
刀子入肉的聲音很沉悶,他甚至還嫌不夠,握著刀柄往右狠狠一劃。
滾燙的鮮血終於找到了出口,噴湧而出。
男人卻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反而長舒了一口氣。
他捧著自己被剖開的胸膛,像是捧著一件珍貴的祭品,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將傷口對準了罐口。